第6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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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宇文鉞鼻腔里发出一声,坐到黄花梨的椅子上。  乔甫一看他这架势,是要看着自己施针,连忙叫太监准备一盆热水,先用热乎乎的帕子敷在膝盖上活络活络里面的瘀血,取出随身带着的金针,缓缓刺入高高肿起的膝盖。  ……  施完针,乔甫走了。  沈嬛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一双腿疼得止不住地发抖,被晴子轻轻放回被窝里。  他抿了抿唇,望向竟然拿了一在椅子上看的宇文鉞:“大人……”  他马上改口:“皇上……”  宇文鉞看过来,突然拿着那过来,手指指着书上的一个字:“这字如何。”  沈嬛定眼看去,他手指指着的是个晞字。  晞,光明,希望,是个不错的字。  他点点头,不过手指指向另外一个,“贫尼喜欢这一个。”  他指的是个瑾字,握瑾怀瑜的瑾:“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这句出自《楚辞?九章?怀沙》,意思是怀持美玉之德。  宇文鉞望着他,“不适合你,换这个。”  说着,还不等沈嬛看清他换的是什么字,对安宁道:“封道绰为常在,赐字曌。”  他道:“上行日月,下空之瞾。”  屋子里的人只有他和沈嬛,还有太医安宁通诗书,这个曌字,可不得了,武曌的曌字,可不就是这个。  安宁和太医不由得看向炕上的道绰,领着其他太监跪下去:“奴才给小主请安。”  沈嬛望着跪在地上给自己行礼的人,被子里的手暗暗用力地揪着床褥,然后抬手让他们起来。  ——  慈宁宫大佛堂道绰封常在的消息很快就随着报喜的小太监送到了各宫,后宫中人都知道,皇上封了一个常在,还赐了封号,曌。  “哗啦——”  衣袖振飞,袍上飞凤似乎炸开了羽毛,桌案上的东西被扫到地上,碎了一地。  这是皇后入住景仁宫后第一次当着宫女的面如此失态,她轻轻问嬷嬷:“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听听,封号曌,日月凌空,普照大地!”  “’这才只是一个常在,以后她为嫔为妃,光凭着封号就能压倒一堆人去,皇上把本宫至于何地。”  嬷嬷也暗自心惊皇上为何给会给一个小小的常在这么一个僭越的封号,武曌是什么人,是十四岁入宫为才人,被赐号武媚娘,后初为昭仪,后为皇后,最后自立为武周皇帝的女人。  单单这一个字,就是大大的僭越。  皇上怎么会给这样一个封号。  嬷嬷自己都想不通,自然也不知道从哪里劝皇后。  等皇后整理衣衫往外走,她才连忙跟上去:“皇后娘娘,您去哪儿?”  皇后乌拉那拉氏道:“本宫要去养心殿,求皇上收回这道口谕。”  “娘娘,君无戏言,您去求,怕也是——”  “……”  是啊,君无戏言。  更何况是宇文鉞这个人,说出口的话,绝对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皇后站在景仁宫殿前,如同以前许多次,看不透这个男人。  难道他真的那么看重那个尼姑?  难道他真的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不,他怎会不知。  却还是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67章   沈嬛的封号在平静的后宫仿佛一道惊雷, 炸得人还以为是谁假传圣旨。  从来不临幸卑贱之人的宇文鉞竟然封了一个尼姑做常在,那常在的封号还是瞾,莫不是大家都还没睡醒。  于是, 到给皇后请安的时候,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怪异,还是瓜尔佳贵人这个喜欢到处听小道消息的支支吾吾地道:“昨儿真是吓了臣妾一跳,又不是三年一大选的日子,皇上说封常在就封常在了?”  “还……还是个出家人……”  说着, 她又看向兰嫔, “听说这个瞾常在被封常在之前,被兰嫔娘娘叫去长春宫,莫非,是兰嫔娘娘帮了这个瞾常在一把?”  她这话, 无疑是在兰嫔的胸口上插一把刀子。  博尔济吉特桑兰叫道绰去是看不惯他,想把他直接打死的, 哪想到那个贱人转头就把皇上勾去,哄得皇上给他封了常在。  她恶狠狠地盯着瓜尔佳贵人:“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瓜尔佳表面上被吓一跳, 实则在心里嗤了一口。  她又不怕兰嫔, 博尔济吉特一族的人又怎么了,只要皇上还在一天, 博尔济吉特一族的后宫妃嫔就不会有孕。  她进宫的时候阿玛就告诉过她,皇上对博尔济吉特一族早就不耐烦, 指不定哪天抄家灭族的命令就下来, 才不跟这样半只脚踏进死路的人计较。  皇后乌拉那拉氏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和气, 看着吵起来的瓜尔佳贵人和兰嫔, 劝了劝:“皇上已经下了口谕, 以后瞾常在就是后宫的姐妹, 早晚都要见的,别为了这些没必要的事儿争来争去。”  “特别是你,兰嫔,”皇后劝她,“收收你的脾性,你将瞾常在叫去长春宫,把人弄成那样,等见了面要跟瞾常在说说话,冤家宜解不宜结。”  兰嫔嗤笑:“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常在,就是贵人,也没有本宫给她赔礼道歉低头的道理,本宫只恨那日手轻了些,没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哦对了,说起来皇后和诸位还没见过这位瞾常在呢,可是一个故人呢。”博尔济吉特桑兰一来就被瓜尔佳贵人不阴不阳地刺了一通,又被皇后说了一通,心里不痛快极了。  所以也想让他们不痛快,把本来一开始要说的那个道绰还是官员命妇的事儿吞下去,等着看她们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  太医乔甫每日都按时来给沈嬛诊治,一开始金针扎进去流的都是黑色的瘀血,慢慢的血色转为暗红,再变为正常。  乔甫收好针,对沈嬛道:“小主膝盖里的瘀血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臣会调制另外一种药油,三日揉一次,就可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只是小主要切记,以后天冷要戴护膝,平日里走路也注意着些,磕了碰了恢复起来慢。”  乔甫的医术确实高明,才七八天,沈嬛的嗓子就没问题了,除了那些汤汤水水的,还能吃下干一点饭。  身上的鞭痕也变浅,看着也不会留下印子。  沈嬛自己把腿上的裤脚放下去,颔首对他道:“多谢乔太医悉心诊治,慧依,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晴子端着托盘走上来,上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环。  乔甫连忙跪下去:“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这样的赏赐。”  沈嬛把玉环拿起来,放到他面前:“之前手底下的奴才去太医院拿药,不小心听到人说乔太医膝下有一对可爱的女儿,所以才挑了这对出自同一块玉石的玉环。”  “再者,其实也是我想问问乔太医,我这身子平日里可要吃什么药?”被宇文鉞封了常在,手下人对他的称呼和自称也不能像从前那般,但沈嬛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口,总觉得自己称呼自己小主挺奇怪的。  他一说,乔甫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从第一次诊脉,乔甫就诊断出他身体的异样,道:“臣以前也遇到过和小主差不多的情况,只是那样的人多数阴阳不能调和,随着年纪越大,身体里的病症就越多,一般活不过四十。”  “但是小主和他们又有不同,小主虽是阴阳之身,单阴阳相合,”乔甫打了一个比喻,“就像一杆秤,秤的秤砣和秤盘,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点。”  “再加上小主似乎常年服用着一种方子,那个方子很适合小主,所以并无异样。”  沈嬛常年都要吃药,从还在襁褓里,就通过奶娘的奶水吃苏老大夫的那个药方,一听说自己身体没有异样,松了口气。  然后,他望着乔甫:“原我还担心着,有乔太医这番话,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  他招手让晴子走到自己跟前,对乔甫道:“还有一桩事,我希望乔太医能够帮忙。”  “小主尽管说,只要臣能为您分忧的,一定义不容辞。”乔甫也不会把话说满,毕竟还有他不能分忧的。  沈嬛道:“她是与我住在一块儿的同门师妹,因一些意外,被人喂食了一种药,此药虽然不是毒,却比毒还折磨人,一旦发作必须服用那种药才能缓解痛苦。”  乔甫看了眼与常人无异的晴子:“不能压制?”  沈嬛摇头:“不能,一旦压制这次,下次发作不仅痛苦加倍,还会极度渴望那种药物,那时候,连死都是一种解脱。”  乔甫越听越觉得此药邪乎,皱着眉对晴子道:“臣给这位姑娘把把脉。”  生息回魂丸是太南谷留给两人的折磨,沈嬛一直想着寻找解毒之法,立即让晴子把手伸过去。  乔甫把手指搭到晴子的脉上,没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  他脸色凝重,问晴子:“姑娘服用那药几次?”  “拢共四枚。”  “四枚,”乔甫将她另一只手拿起来,搭手上去,良久,才放开。  沈嬛急忙问,“如何,乔太医可有医治之法。”  乔甫摇摇头,身为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他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可谓不多,但是像这样的药和症状,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对沈嬛道:“等臣回太医院,翻看一下医书典籍,看看能否找到和这位姑娘症状相似的病症。”  没想到,连宫里的太医都没见过生息回魂丸的病症,也没有医治之法。  沈嬛只能点头,“那就劳烦乔太医了。”  而乔甫对这个病症爷有些兴趣,道:“小主若是不介意,等这位姑娘此病症发的时候臣可在一旁观看,看看能否找出抑制的法子。”  “好,届时我让人去太医院寻乔太医。”就算不能医治,能够减轻一些痛苦和药瘾也是好的。  乔甫带着那两只玉环走了,晴子跪在地上,抱着沈嬛的脚:“太太,别担心,一个乔甫不成还有其他人,偌大个皇宫,不会找不到一个能够看破生息回魂丸的人。”  太太这个称呼,沈嬛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从晴子第一次见她,就叫他太太,一叫就叫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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