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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随即解释道:“夫人,那小子十五岁未及就随我上战场了,他功底如何我很清楚,方才那点小情况出不了事。”
裴莺不说话。
霍霆山继续说,“至于小丫头,她一向求贤若渴,极讨先生们喜欢。北征那些时日,军中不少先生都很是挂念这位聪慧的弟子。我之前会那般说,也是听公孙良他们念叨多了,若有下回,我不拘着她就是。”
裴莺黛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真如此吗?
河面上,霍知章站稳脚跟后,对后面两人说:“兄长、妹妹,下面有大货,我觉得可以收网了。”
“那就收网吧。”霍明霁说。
孟灵儿站在更远些,听到收网,当即牵着马匹往前。
幽州军用的都是好马,匹匹身强体壮,但这会儿,马鞍上挂了渔网的马匹只往前走了一步,而后竟是走不动了。
孟灵儿大惊,“一匹马居然不够?”
陈渊迅速牵了另一匹马过来,将渔网分挂在另一匹马上,两马合力。
这回是拉动了。
只是……
成功从冰窟窿里拖出一小节渔网后,霍知章眼尖地看见刚出水的渔网出现了裂口:“不好,渔网要断了!”
冰窟窿周围的人皆是一惊。
像是应验了霍知章的话,站在旁边的霍明霁也看到渔网原先的裂口在两道力的拉扯下“咯滋咯滋”地飞快扩大。
“不管了,能收多少收多少,赶紧拉!”霍知章已经上手拉网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套其他的马,周围人一拥而上,徒手拉网。
裴莺也从河边踏上冰面,不过她最初和霍霆山站得远,加之在冰上行走经验不足,不敢走太快,因此等她来到时,收网已经结束了。
后半截渔网破了,被拉上来的只有小半张。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前端被拽上来的网上缠了几条鱼。
霍知章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却还是觉得郁闷得紧。
这网是他亲手撒的,本想在双亲和妹妹前大显身手,结果大鱼没捞着,这网也破了。
难不成今日不宜冬捕?
裴莺见他面带沮丧,安慰道:“都是这网不好,改日换张更好的网一定能捕到鱼。”
霍知章耳朵红了,那抹红晕一直从耳廓蔓延到脸颊,“母亲,不关网的事,就是我运气不好。”
他如今用的是丝缕渔网,这可是最好的渔网了。如果类比战场,如今他已手握最锋利的刀,就这样还败北,哪能再怪兵器。
霍知章羞愧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动。母亲待他真好,为了不让他气馁,居然连这等胡说都说得出来。
裴莺看他的表情,将他心里所想猜了个大概,顿时无奈道:“方才我说的并非假话,其实有比丝缕渔网更好的渔网。”
丝的价格昂贵,因此丝缕渔网非富贵人家都用不起,普通人家通常只用麻带或草藤编网。而和前者对比,后者的成本低廉,但相对的,麻织的渔网远没有丝制来得柔韧。
在捕鱼业迅速发展的明清时期,出现了另一种渔网,那就是龙骨渔网。
龙骨渔网之所以称为“龙骨”,是因为它的材质中含有小木棍,以丝和小木棍混合编织,以此兼备柔韧和稳固。
不仅渔网的材质有蜕变,连渔网的款式也有了进阶,远非千年前可比。
裴莺语气寻常,听在霍霆山却觉得熟悉。香皂问世、佳酿和糖被制出前,她好像就是这般说的。
比起霍知章的全然不信,霍霆山直接问,“夫人口中的渔网需以何材质打造?”
“丝和木头足矣。”裴莺又问,“军中有擅捕鱼织网的将士吗,我将编织之法大抵和他说一说。”
“有啊!陈校尉就会。”有人立马接话。
裴莺转头看向接话人,和女儿四目相对,后者无辜地眨巴一下眼睛。
第107章
裴莺沉默片刻,把陈渊叫到一旁,把地方腾出来给兄妹三人收拾地上的鱼,而她则开始给陈渊说龙骨渔网。
龙骨渔网的构造其实不复杂,就是将木棍和丝编织在一起,陈渊很快听懂了。
他颔首说,“主母,我已知晓。不过现下别院中无丝缕,只能托人回城寻绣房。”
“此事不急。过两日就是冬狩了,他们估计也没心思捕鱼。”裴莺笑了笑。
这般说着时,她却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现在的生产力不高,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丝,不然将“龙骨渔网”通过邸报的当时传到百姓群中也不错。
陈渊:“那此事我回城以后办。”
按理说到这里,此番交谈已结束。但是裴莺想到女儿,她迟疑着问,“陈校尉,我囡囡上堂时是否话不少?”
千人千面,霍霆山麾下的将士性格不一。比如熊茂耿直,秦洋儒雅,沙英健谈,而陈渊……
据裴莺观察,这位陈校尉的话很少,他是一位沉默的执行者。
平日他哪怕和同僚待在一起,也仅偶尔搭话,绝非活泼的性子。这样的人是很有距离感的,用现代的词来说就是“高冷”,你说话他若不接,就无从靠近。
北地偏旱,不似南方有水乡之称。玄菟郡附近无大江大河,可是女儿连他擅长编渔网都知晓。
裴莺脑中莫名浮现出一副画面。
她那个平日就挺活泼的女儿,像只小喜鹊一样围着一棵树叽叽喳喳,最后树受不了了,抖了抖树梢,抖出几粒小果子。喜鹊儿吃了果子以后,继续叽叽喳喳。
周而复始。
裴莺以前就是教书的,虽说不上桃李满天下,但接触过不少学生。
有的学生见自己和老师的年龄相差不算很大,直接把老师当朋友,不限于询问和课业有关的问题,有时候聊着聊着,还会聊到生活上。
裴莺很开心学生敏而好学,但有时候也有一点点甜蜜的苦恼。
因为真的太缠人了。
“好学是好事,孟小娘子她很好。”陈渊正色。
话毕,他看了下裴莺的脸色,似在担心什么,又说了句,“烦请主母莫因此事训诫她,孟小娘子她很好。”
裴莺稍怔。
第二次了,同一句话他说了两回。第一回是老师对爱徒的喜欢,那第二回……
裴莺狐疑,看着陈渊的目光里多了点其他东西。
四目相对,片刻后陈渊不自然的侧头移开眼。
就是这个小动作,令裴莺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发现了件不得了的事。
此番出来冬捕不止带了一张网,上一张坏了,霍知章拿新的重新撒网。
小辈们调整好情绪,重新投入到这场冬捕中。但裴莺的情绪却没这般好调节,她的复杂心情一直持续到冬捕完,再到晚膳全鱼宴结束,最后到回夫妻双双回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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