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听候发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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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早时分,青阳坊市门口露天茶摊这么一闹,沣渡城里里外外的市井小民们,就都知道新任阴山令走马上任了。

  这比什么修桥铺路、解衣推食的路数更快,相当于贾璋贾县令越过世家豪强联手架设的隔离带,打破士绅寒门掌控的仕林清议权,直接与黎民百姓们近距离接触。

  哪怕贾县令给市井小民的印象相当一般,粗看上去简直就是京城来的大纨绔,仗着父祖荫蔽肆意横行的绣花枕头,竟然摆明车马说,下来阴山县就是为了镀金上色,刷政绩的!

  这不是玩闹嘛!

  “简直岂有此理……”

  阴山县头灯世家裴家大公子趁早前往县府衙门,求见阴山县县令,没想到扑了个空不说,还被耍猴子似的,扔在大堂偏厅闲置了个把时辰。

  “据说,阴山令用过市井早茶后,就返回了衙门,命人翻找出积灰的陈年卷宗,着手处理各类积压多时的案件!”

  “没得刑名师爷从旁辅助,区区一介京城纨绔,岂能审案断案,不会又是一个连办案流程都不懂,状纸都看不明白的绣花枕头吧!”

  “那倒不会!贾府大公子身边有一位主簿,本朝律令条文,熟悉的那叫一个倒背如流。三班六房的人,又都是京城贾府带过来的家生子,早就频频出击,抓到了好些在逃多年的主犯。”

  裴家家主裴琚抬头瞥了一眼,发现说话的盟友赫然是方家的家主方寒,还以为被抓的主犯是他家的崽子。

  可是,方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恐怕涉案者与裴家脱不了干系。

  “不保一下,任由县衙的捕快带走,我家的心气恐怕就散了!强行保下来,那就是与新任阴山令作对,日后难免被当作典型,千方百计的敲打打压……”

  裴琚轻轻叹了口气:“难啊!”

  阴山县几个世代联姻交好的世家豪强正想着对策时,一位方家的家丁在外面候着,称有要事禀报。

  方寒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大事不妙,回头看了裴琚一眼,得到裴家家主的点头首肯,才让人招呼那位心腹亲信进来。

  没想到,这人也是奇葩,竟然秘不传六耳,凑到方家家主附近,伸手捂住嘴巴,咬了一阵耳朵,说了些悄悄话。

  “什么?槐王巷游侠燕三亲手手刃,与他家童养媳画扇通奸的奸夫,不知道得了何人的提点,竟然提着奸夫淫妇的头,去衙门举告去了。”

  世家豪强的眼线就是这么多,且多的离谱,连裴家家主裴琚都陆续听了不少禀报上来的传闻和小道消息,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奸夫不会是方家的人吧!”

  真不巧,还就是方家的人,正好是家主方寒的亲弟弟方垣,家里养着十七八个小妾,外面还尽是勾搭人妻少妇,颇有孟德之风。

  可是,走的夜路多了,终究是碰上鬼,方垣自持身份,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槐王巷燕家的童养媳画扇,使尽了各种手段,终于艰难的勾搭上手。

  燕家三兄弟本是关内人,祖上追随太祖爷出关锤死敇勒人,积累功勋,因伤受封,赏了几百亩良田,就在阴山县落脚下来。

  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也是本县有名的军户,就因为不能每一代都出豪杰勇士,掌握不住手里的财富产业,渐渐的败落下来。

  不过,虎死骨架在,燕家这一代三兄弟,老大仗着家里老人在边军中的袍泽关系,经常在九边军镇出入,做些本小利大的边水买卖,大概是上下打点比较多,只赚到一点点钱,勉强维持家业。

  老二不是舞刀弄枪的性子,又长了一副任凭谁看了,都以为他是贵家公子的脸。

  关外苦寒之地,脸上竟然看不见多少风霜之色,在三教九流人士扎堆的江湖小栈里安身。

  老三还有个把月就要加冠了,童养媳也就顺势转为结发妻子,没想到竟然红杏出墙,给燕三戴了一顶湛青碧绿的帽子。

  少年心气爆裂,怎么能忍受如此屈辱,撞破奸夫淫妇的奸情,画扇竟然还给奸夫求情,气的燕三当场暴走,竟然把两人都杀了。

  现如今不比过去,阴山令空悬多时,怎么审案判案,还不是在沣渡城里一手遮天的世家豪强说了算。

  现在可是“强项令”贾璋走马上任,身为地头蛇的世家豪强不低头,正想拿他们开刀,燕三提着奸夫淫妇的头颅去举告,其中奸夫还是方家的人。

  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正好给贾县令递刀子吗?

  “不行!得拦下燕三,一旦提着画扇与方垣的头颅,现任阴山令还不把天都捅破?”





  裴家家主裴琚顾不上世家之间的彼此算计,第一时间统一阵线,凝聚共识,决定出手帮方家家主一把。

  方寒自然是感恩戴德的,毕竟事关一母同胞的血亲弟弟,一旦此事脱离的掌控,很有可能变成铁案,甚至被现任阴山令当作利器,趁机砍伐本县世家豪强的根基。

  “贾县令还在处理陈年旧案,哪一件不是血债累累?哪一桩不是满肚子冤屈?暂时顾不上这起还未正式受理的新案,毕竟连状纸都没有一张!”

  世家豪强在阴山县坐大,当惯了黎民百姓的主,自以为就是市井小民的天,不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手里掌握的权势。

  于是,这些人的反扑很快就来了,落在具体某人某事上,就成了手刃奸夫淫妇的少年,全身披红提头举告,万众瞩目的燕家三儿。

  裴琚老成持重的派出几拨人分头行事,先是方家出人,前往槐王巷守住案发现场,勘验检查是否方垣本人。

  其次,为了避免此事被现任阴山令办成铁案,必须将附近的街坊邻里牢牢的控制住,不管是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还是其他的法子,一定要让他们不能成为燕三举告画扇与人勾搭通奸的证人。

  第三,大庭广众之下,狙击拦阻燕三已经不太可行,那就在前往县府衙门的路上,尽量营造一些事端,拖出一点翻案的必要空闲。

  毕竟,沣渡城里能够些状纸的先生不多,且每个人都与世家豪强息息相关,打了招呼过去,谁敢冒着得罪各家老爷们的风险,去偏帮一位无权无势的没落军户呢?

  以前或许有,现如今真没有!脑子不好使的愣头青,读了点书,就自视甚高的灌园小儿,就被世家的一拉一踩下,打发掉了。

  哪怕白茅寒门出头的子弟,背后有乡村宗族的支持,在盘踞阴山令多年的世家威压下,多半是被宗亲族人按着头,求饶认错的。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都很符合世家豪强的心愿,先是方垣的无头尸体被自家熟人辩识出来,现场就换了衣物,就地装殓了。

  燕三前往县府衙门的路上,接连出了不少状况,不是被毒蜂蜇中,吓成惊马的马车差点撞了,激出一身冷汗。就是被没事故意找事,在县城直道打群架的闲散人等阻住了去路。

  接连换了几条路,都出了各种意外,燕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失血过多,发白惨白的头颅,咬咬牙,纵身跳上坊市墙头,如履平地的往本县衙门飞掠而去。

  出乎世家意料的事陆续而来,燕三刚刚闯进衙门,没多久,三班六房的百八十位马快、捕快纷纷出动。

  第一时间前往槐王巷,控制住燕家案发现场,还从方家的武装家丁手里,抢回了方垣的无头尸首。

  方家的家丁骄横惯了,往日里,一个个大吹大擂,自诩为江湖高手,没想到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就被衙门里的捕快结阵冲锋。

  只是简单的长棍戳击,一排接一排的轮番交替冲击,就把一盘散沙的方家家丁打的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干脆摆烂撒泼的倒在地上。

  没想到,衙门里的捕快真不会惯着他们,抡起手里的水火棍,就朝着膝盖、脚踝、手肘、手腕等部位打。

  那波棱盖被打碎的声音,格外的悦耳动听,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方家家丁的成片哀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血撒槐王燕家。

  至于那些县城直道上没事挑事的闲散人士,从刚开始就假打,连路边的乞丐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等到衙门的十几位马快带头冲撞,身上本来就不干净地痞流氓、混混帮闲,真正受伤倒下的不多,吓的鸡飞狗跳的真不少。

  当然了,他们也没跑得出马快、捕快的手掌心,当场被解送到衙门的人,仅仅是用绳索随意捆了双手。

  逃走远离现场的人,一旦被人检举揭发,围追堵截后抓住,那真是对不起了,枷锁铁镣一样都不能少。

  同样的无端端寻衅滋事者,别人松松垮垮的站着,他们就得老老实实的跪下,等候阴山令发落。

  于是,在贾县令的雷厉风行下,各家出资控制的车马行、渔排、柴帮的人,顾不上主家的命令,纷纷收回了人手。

  可惜,那些面对生脸子的捕快,知道出名的机会终于又来了好事者,又蹦又跳的咋咋呼呼,就被铁尺、枷锁教做人。

  一根麻绳牵着十七八个人,统统带去县府衙门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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