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陈荪诫不才 此即千古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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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当时,就算大王亲政,也有名无实!”

陈荪皱起眉头,说道:“你这孩子,枉我觉得你是我家后辈中最聪敏的一个,故把你送进宫中,做了大王的从侍,却听不懂话么?大王亲政有名也好,无实也罢,那是大王的事,与你何干?只要我家不掺和到本地阀族与莘公的争斗中去,管他来日大王是否能真的亲政,管他来日是谁在我定西说了算,我陈家不还是都能如以前、现在一样,安享富贵么?”

陈不才有点听明白了陈荪的意思,说道:“阿父是说,不管大王能否真的亲政,不管日后我定西谁家当权,是大王也好、莘公也好,抑或宋氾等阀族也罢,只要我家独善其身,那就都能保住我家现在的富贵?……阿父,你这是谁掌权跟谁走啊,墙头草,没有立场!”

陈不才此话入耳,陈荪却没有生气,他把手中的《老子》在陈不才眼前晃了一晃,说出了一句充满哲理的话,他悠悠说道:“不闻有无之论耶?没有立场,也是一种立场。”

“阿父,你这话太深奥了。”

“深奥不深奥的,你自己体会。不才,记住,以后少与宋、氾两家的朋党来往,於今莘公用兵连胜,威震海内,新政变革,德播定西,而宋闳、氾宽俱处野而还不了朝,非有大变,则他两家就一定成不了什么事,你跟他们混,没有好处!……你适才说张道将也给莘公送礼了?你倒可与张道将作些深交。不才,道将此子,初虽得邀美誉,纨绔子弟耳,后其家遭难,他一改前非,尽洗纨绔之气,居能如换了个人似的,宋、氾子弟,无可比者,他将来必成大器。”

陈荪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展开书,低头继续去看,挥了挥衣袖,示意陈不才出去。

陈不才倒退出门,刚到门口,听到陈荪又说了一句。

陈荪命令说道:“你明天备上礼物,也去莘公家,给莘公拜个早年贺喜。”

陈不才不情不愿,挤眉弄眼地应道:“是。”

“谒见莘公时,把你的这幅嘴脸收起来!”

“诺。”

陈不才果遵陈荪之令,次日去莘家拜年,却莘迩没在家中,被左氏召进宫吃酒了。陈不才乐得未见,把礼物放下,辞别自去。这且不说。

倏忽数日,到了腊月三十,这天下午,一干定西的大臣就奉旨入宫,当晚宫中设宴,通宵达旦,至次日新年正旦的清晨,宴席方散。莘迩为首,带着群臣陪同左氏、令狐乐,登高观赏新年的第一次日出。上午,朝臣、外使百余人,唐人、胡人、西域诸国人,俱汇於玄武黑殿之中,依旧以莘迩为首,麴爽、陈荪等为次,齐齐拜倒殿上,进表贺年。

九州寒霜,山川冰冻,新的一年已然来到。

……

按照旧例故事,朝中有朝贺,地方州郡亦有相似的礼节仪式。

州郡的重要吏员在正旦这天,也都要到州府、郡府、县府,给长吏拜年贺喜。

秦州三郡,以及汉中等蜀地的使者早几天前就到了秦州的州治陇西郡襄武县,便於莘迩等朝贺左氏、令狐乐的差不多同一时间,他们亦纷纷到了州府,来给唐艾贺年。

然而府中没有见到唐艾。

州府的吏员说唐艾昨天便服出府,直到现下未归。

兴冲冲跑来的诸吏,闻得此言,各个意外,俱是愕然,面面相觑。

不免众人交头接耳,几乎人人在问:“使君这是去哪儿了?”

是啊,唐艾这是去哪儿了?

却原来,唐艾不好这些俗礼,嫌麻烦,但这些“俗礼”是前代秦朝就有的,他也没办法单在秦州禁止,於是便在昨天躲了出去。

也不是干躲。

出任秦州刺史至今,为给来年的大战打下基础,他抓紧时间,已把早前计划好的那些要在秦州施行的各项新政大多颁布了下去,但因军政诸务繁忙,他还没有机会亲自去看看各地落实的具体情况,便干脆借此机会,他决定到陇西郡和对岸的南安郡视察一番。

各郡吏员在州府猜测他行踪的时候,他正在南安郡的郡治獂道县。

南安郡为新得之地,是新政的重要施政地点之一,论距离的话,獂道县与襄武县隔渭水相望,也比襄武县与陇西郡的其它县城离得近,故是唐艾先到了此地。

於两个亲近从吏、魏咸领着的十来个扮成百姓装束的军中勇士之护从下,唐艾乘牛车,在獂道县境内转了一圈,县中的几个乡都去瞧了一瞧,赤亭等地的兵营,他也远远地观望了下,看了大半天,对新政在獂道县的落实状况,心中有了数,就对魏咸等说道:“走,去郡府!”

傍晚时分,到了獂道县城。

魏咸过去,出示唐艾给自己开的路引,守门的吏卒查验无误,放他们进城。

入到城内,听见一阵鼓声,刚好是城中的“市”到了今天关市的时辰,唐艾命车去到市外,撩起车帘,观察了多时出市的商贾、百姓,没有多说什么,令道:“走吧,不看了。”

市在城西北角,郡府在城东南角。

说是郡府,其实像个小城,府外四面俱起高墙,亦有大门。攻打獂道的那一仗,就在这座小城外头,还打了一场小的攻坚战。当时战斗的痕迹,犹存墙上。到了这里,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了,门卒惊闻唐艾驾至,赶紧请他们一行人入内,忙不迭地前头去给府中报信。

穿过一片墙下的空地,唐艾的坐车驰入郡府。

才入郡府的府门,就听到了郭道庆的声音:“使君,你怎么来了?来也不预先通知下官一句!”

唐艾挑帘,探头出去,看见郭道庆立在车边,笑道:“老郭,你这迎我,也迎得太快了吧?”顾视外头院中,见或拜或揖的,有十四五个吏员,知必都是来给郭道庆拜年的郡、县大吏,指了指,说道,“这都晚上了,他们怎么还在?怎么?老郭,你还要请客,留他们用饭?”细看郭道庆,发觉他黑脸上似是有点红,——郭道庆的肤色太黑,这点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在生气?这干子吏员谁惹怒你了?”

郭道庆说道:“使君,不是下官迎得快,是下官本就在院中。也不是谁惹怒了下官,实是、实是……,使君,实是本郡碰着了一件千古奇事,下官一时不知该如何处办。”

“什么千古奇事?”

郭道庆扭脸,冲那十几个吏员中的一人说道:“你近前来。”

那吏员行到近处,下揖做礼,说道:“拜见使君。”

郭道庆止住他,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转对唐艾,说道,“使君,这就是下官说的千古奇事。”

唐艾不解郭道庆的意思,上下打量此吏。

这个吏员的个头不是很高,略显瘦,年岁大概二十四五,相貌寻常,剃面傅粉,穿着官服,衣香浓郁,腰佩百石吏的印绶,并无古怪之处,俨然是个常见的士子、吏员之流。

唐艾便问道:“他怎么了?”

“使君,他、他、他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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