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缘灭缘起缘未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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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似乎流了一整个世纪,都快要流干了,才肯止住。

林禾依呆呆地坐在母亲的遗骸旁边,手里捏着玉佩,眼神空洞地望着散落满地的纸张。

火光扑朔,咔擦一声,快要燃尽。

这时,她的身体才微微动了一下。

眼中,已是血丝重重,泪迹斑驳。

林禾依用仅有的残存的体力支撑着自己,将母亲的骸骨装进地上那张黑色麻布中,包裹好麻布,收好那块玉佩和母亲的本子,背起骸骨,步似灌铅般沉重地踏上石阶。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耗尽了全部力气,从醇酿窖中走出。

外面的世界,比那酒窖更黑暗,更残酷,更寒冷。

寂寂长夜,皓月如镰。

荒芜草丛间,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她似一匹濒临崩溃的狼,随时都可能爆发,将这恶心的地界儿,扑杀地鲜血淋漓。

“我不放心你,所以跟来看看。”

清澈如雪的声音忽然于凉薄夜色中响起,林禾依身子一颤,并未回头。

许淮闻默默望着跪坐在杂草中的娇弱女子,她只是坐在那里,便好似世间的万千悲戚全部压在了那瘦小的肩上。

看得人心疼。

良久,林禾依冷呵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许淮闻在她身旁坐下,抬目望向她看向的那抹月,看到的却不是她看到的那般凄清景。

“有些事情,亲眼看到要比旁人告知感受深切得多。”

林禾依微微颤动着双唇,竭力压制住悲痛,“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就像寒白的利刃横穿直入,让人疼的肝肠寸断,体无全肤。”

“既然如此,就该让那些带给你疼痛的人知道,什么叫深渊,什么叫绝望。”许淮闻云淡风轻地说道,黑眸深处,却涤荡过几抹更浓的深黑。

林禾依颤了颤眸子。

她一定,一定会让林家的这些人付出代价,十倍百倍地偿还这份弑母之仇。

可是心头这份难以抑制的悲伤,太难消磨,太难溶解,母亲……

泪水似乎又差一点要凝结成实体,她闭上眸子拼力咽下眸中酸涩,深叹一声,转过头目光苍凉地看向身旁的绝美男子。

“你为什么帮我。”

许淮闻收回微仰的下颏,与她对视一眼,见那对眸子再不似午间平静,而是遍彻恓惶,心中,微微漫出一缕告知她真相的后悔,这缕后悔极细极微,对他而言却极为异样。

不忍再去看那哀凄的目光,他垂眸从衣襟里缓缓取出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

“可认得这个?”

她接过帕子,展开一看—这不是她一向戴在身上的绣柳绢帕么?

“这帕子怎会在你那儿?”

许淮闻望着夜月,轻声开口,那声音如同芬芳的夜来香,溢散在空气中。

“这帕子——还不能在它的主人这儿么?”

转目看着他,她微微怔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无神的目光,兀地闪过粼粼清光。

“莫非你就是……”

“十多年前,我曾路过香簌城,在城里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将她送回了家。十多年后,听说这小姑娘要被人害了,我怎会无动于衷?”

他那一双倒映着如水月色的黑眸,像是子夜里泛着凝光的墨珠,在她疼痛的心上,激起了丝丝涟漪。

“原来,是你啊。”

那一卷倾倒众生的侧影,似是给凉薄悲戚的秋夜染了颜色,荒芜的杂草变得有了光泽,风也悄无声息地轻柔。

那段在春光明暖,草色绿润中交织的懵懂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那年她失足走丢,一个名中带有“淮”的少年送她回家。她曾奉他为童年里的指路“仙人”,寻他许久,却未曾再见。

如今,竟以这般方式重新相逢?

难怪她听他名字熟悉,难怪他几番救护。

这难道就是他幼时所说的“缘分”?

心中如同一枚鳞片被狠狠拔起的疼痛,似乎在另一枚遗失鳞片被寻回的安慰中而熨浅,眸中毫无神采的悲雾似乎淡了些,露出几许清明几许敞怀。

她伸袖将帕子递了回去,“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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