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归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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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只感慨了两个字,即便收声。

今天的确是杀死血王最好的机会,这个机会可能一百年都不会出现一次。但她没能把握住。

姜望浑身是血地飞落下来,这血色作为污浊正慢慢地被如意仙衣清洗。

他的伤势也并不轻松,但咧开了嘴,言辞切切:「秦真人神威盖世!今日杀退血王,将他杀得如此之惨,少说要夹起尾巴低调百年!」

「是啊,你提醒我了,杀退血王你功劳很大。」秦贞拂了拂袖子:「你确实神威盖世,竟能引得血王追杀你,累及本座一番恶战。」

姜望心下打鼓,脸上茫然:「我向来低调,我也不知道这个血王发的哪门子疯,为何要杀我。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秦贞仔细地看了他一阵,见他面不改色,不由得冷笑一声:「你可拜上将军!」

「秦真人说笑了,要拜也是武安侯先拜,我生平最敬重他。」姜望抬手将开战前特意推远的棘舟招来,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并没有坏,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贞静静地看完他那副守财奴的样子,才道:「血王非是庸手,本座伤得不轻。那焱王若追上来,本座是顶不住了。」

「真人请坐,我来驾船!」姜望一听焱王果然是在追杀秦贞,立即便窜进了棘舟里:「对于逃跑的路线,我有些思考一一」

他的确是自信、勇敢、冷静。但秦贞已转身。「各自逃吧。」

「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还走不掉。」

这是不愿牵累。虽然她因为姜望的关系,与血王杀了一场,打得道身破败。但她却并不打算让姜望在她和焱王的斗争里出力,无关于其它,此刻的姜望,的确没有再插手洞真战斗的能力。

她不欲人族在此白死一天骄。哪怕这个人出自齐国。

姜望自知自事,五脏裂其三,六腑裂其四,远不复体魄巅峰。又是连番大战后才参与这场洞真之战,精神也迫近极限。便不勉强,只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他想的是去哪里求援之类,心中已经在规划路线。

但秦贞只摆了摆手:「下次来钓海楼,记得礼貌一点。」

她来时自元气海走出,好似美人出浴。

她走时不动烟火气,只留一个剪纸般的背影。

姜望愣在船舱里,才知道自己伪作李龙川的身份,从未瞒过这位真人。

他抿了一下嘴唇,忽觉赧然。之前因为齐廷的授意,他以武安侯的身份代表齐国打压钓海楼,这事基于身份立场,本来无关对错。况且他本人还和钓海楼里的一些人有恩怨在先。

那句「我未早生十五年」,也可视作少年意气。

但与秦贞这一句「记得礼貌」相比,他姜望确实是小家子气了些。当有所思,当有所省!

因为海宗明,因为季少卿,因为碧珠婆婆,乃至因为沉都真君危寻。他对钓海楼已经一步步失去了尊重。

而秦贞用她的真人气度,把这份尊重要了回来。

姜望催动棘舟法阵,自返丁卯。铁黑色舟身带出长长尾流,像是白纸上不知要延续到何时的一笔,没有尽头。

暂时看不到尽头的,不止迷界里疾飞的那一横。

还有迷界外沧海中这不断下坠的一竖。

彼为黑舟白气。此是黯点吞光。

万法归墟结成的这个点,一路下坠,带起一路幽痕。轰隆隆隆!

狂暴的风浪是沧海永恒的主题,那不时照耀天与海的巨大雷电,好似笞神的法鞭。若叫它给鞭一下,那滋味是永生难忘。

鱼新周永远忘不了自己刚刚生出灵智的那段时间。

所谓的海主一族,还未发现他将他带走。他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和附近那些海兽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更强壮,更聪明,也更知道痛苦。

血不是一个好喝的饮品,但血液里蕴能非常丰富,喝血能够快速补充力量,他也就很喜欢喝。

渴饮血,饿食肉,在他没有灵智的时候就是如此,生出灵智有什么不同?

一百头海兽里面,有九十个死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里。风雨雷电包括海浪,都可以是杀生的磨盘。

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里活下来的海兽,一百个里,有九十个会填进其它海兽之腹。

太饿了,沧海很难找到吃的。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只有极少数风平浪静,可供栖息的宝地,除此之外即是无尽的危险。

他一直以为海族就应该如此一一为一口吃的就要血流成河,只有最强的那个能够独享食物,剩下的,可以吃那些争食过程中被打死的。

直到他发现,沧海之外,还有世界…一个微风习习、雨打芭蕉的世界。

而海族的祖上,就曾经生活在那个世界里。

没有在沧海生活过,怎知他们想要离开沧海的心情!

没有在沧海挣扎过,怎能理解他们想要杀回现世的决心!

天下有福之地,究竟凭什么,要为人族独享?!

胥无明、杨奉、孟屿、秦贞。这些强大的真人,他确定每一个都是意外撞上。若是有意谋他,不可能在交手的过程里不被他所察。

他也清楚这运气是有多坏,坏到他虽然没有找出问题,也一定有什么问题存在。

他更知道每一次遭遇都有生命危险,每一次都是走在刀尖。

越往后走,越是险恶。但他为何还要执意拼到这一刻,做杀死姜望的最后尝试?

自是因为…海族的大计划,已经推进到关键时刻。

人谋虎时,虎亦谋人。

要掀起巨大的波澜,吸引尽可能多的视线。

他的暴虐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他的痛苦是再自然不过的借口!此时他能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无力插手。只用万法归墟,一路坠回极恶海域便罢。

鱼广渊的死,他是否伤心?当然伤心。老子是残忍,又不是没有感情!

培养了那么久,那么出色的一个孩子…

「一定要杀了姜望!」

他传出最后的沟通意念,就此切断了联系。

此时虚弱至极,行踪不宜被任何存在把握。虽说大局在前,但有些畜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极黯极空的一个点,坠落着,坠落着,忽然坠进一个无依无着的空间里!

血王只感觉到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将他肉身元神都缚住。

眼前是一阵阵的眩晕和黑暗,残存的力量也在瞬间被消解。

他听到有个声音这么说一一「鱼新周,我看你印堂发黑,是有血光之灾啊。」

去你奶奶的!老子是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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