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间山河皆矩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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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追上,一时摇身如岳,拳头将时空打得一团乱糟,令得法的规则无处依附,令得吴病已走无可走。

“我本来想看看你更强的力量,但现在,兴致全无!你不必表现了!”

他的周身混洞一片,在这一刻摆脱了所有人的锁定,而专注那高冠博带的身影。

几位大宗师里,他赫然要先杀吴病已!

绝巅寿尽一万年,他便以万年生死为劫,镇压时空,不使吴病已走脱,而拳覆苍穹!

这是危急的时刻。

吴病已若死,赤州鼎顷刻解脱。

不断寻回力量的孟天海,已经强横到这种地步,若再手持赤州鼎,战力几乎不能想象。

但就在这个时候,潮声呼啸,雷音彻世。

整个无根世界发生惊变!

那种涉及伟大的权柄更易,让每个能够捕捉规则的存在都被触动。

但无论是直面危险的吴病已,还是又杀回来的司玉安、宋菩提,都表现得过于平静。

陈朴的声音响起来,回荡于祸水高穹,竟如醒世之钟:“结束了!”

这三个字,仿佛就代表结束本身。

钟声响,局已终。

孟天海在仿佛永无止境的追杀中,蓦然回身,他看到——

高空的茫茫云海已散尽,河面的无穷梦境都流散。

只有一支被无数字符覆盖的巨大莲蓬,飞出血河,落向学海中。

在云梦舟云山梦海的隐蔽下,在几位大宗师拼死搏杀的遮掩下,在孟天海被葬入刑律之棺时…学海已经完成了对血莲的掠夺!

那是孟天海的超脱梦!

是他持续了五万四千年的开辟大世界的伟大理想!

就此一朝脱手,不复孟姓。

他本该惊惧,本该痛楚,本该怒不可遏。

但他脸上,却是一种异常古怪的表情。在扭曲的五官下,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真源火界之中的所有人,都只可等待命运。

季貍还在雪探花的看顾下,笔算不停,那一卷长幅,已然折叠如山,若是铺开来,足可延展数千里。

她完全是着了魔,算得天昏地暗,神鬼不知。若非陈朴早先出手补足她神识,又有那株青松荫庇,她早就心力耗竭而死。

但在这种触及“天下第一名局”的一刻不止的计算中,她的收获亦是庞巨。

也许是天意的拨弄,也许是命运的巧合。在某个时刻,她突然算出一个阶段性的结果,洞彻了阴阳真圣的真意。猛地丢开手中笔,放下面前长幅,窜出真源火界外,高声道:“不可!”

在斗昭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她甚至是在嘶吼:“不可夺莲!”

但是晚了。

“呵呵呵…”

孟天海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

他高声大笑。

他笑得在天空弯下了腰,笑得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的声音,在指缝之中穿出来:“我要多谢你们…帮我解开了天衍局。”

“解开…天衍局?”斗昭的声音在潜意识海里疑惑。

姜望沉默。

重玄遵沉默。

“小遵,你不是斩妄吗?”斗昭理直气壮地追问。

重玄遵气笑了:“五德世界天衍局,那不都是你们的经历?现在是该你们来问我吗?”

“你不是斩妄吗?”姜望幽幽道。

重玄遵极有贵族礼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拂袖断开了潜意识海。

掌控学海掠夺血莲的陈朴,这时看向自己的徒弟,眼中有疑问,有鼓励。

季貍喃喃道:“我在天衍局里,看到了孟天海…血莲圣界是诸圣予他的枷锁,并非他所能掌控的大世界。他可以是开辟者,但却是以囚徒的身份——他是被诸圣囚禁的人!”

“小朋友,你很好。以你的修为,竟然能够算到这一步,的确令我惊讶。”孟天海放下捂脸的手,赞许地看着季貍:“你要是早一刻发现,我都不能成。”

陈朴抬袖一卷,便将季貍卷进学海中心,用这儒宗至宝保护起来。姜望等三人,也同时出现在这里。

那被密密麻麻的文字覆盖着的巨大血莲,就在不远处。

抬望如山岳。

零落蚍蜉在山前。

姜望更是清楚地看到,学海之中的文字,正在不断替换血莲的细微部分。现在恰似一支文华之莲蓬,横看一首诗,竖看一篇文。

莲蓬中隐隐有血光透出,也不断被文字填埋。

光影汇聚在莲蓬之上,所有的莲子世界都干瘪了。而真正伟大的世界正在成就,只是再与孟天海无关。

无穷无尽的文气环绕彼世,演化诸般华景。或翠竹,或苍松,或明月,或大江。

整座学海此刻都停波,传承数个大时代的力量,正在不断“净化”这成型前的世界。

孟天海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杯弓蛇影了是不是?”他还对陈朴笑了笑:“我怎么会杀她?这么小,这么可怜,又这么聪敏。”

这时的他,又不是那副狂恶样子了。

多年布局一朝功成,他多了几分如释重负,多了几分坦然从容。颇有“一笑泯恩仇”的豪迈。

“司玉安说得对啊!五万四千年,就是一头猪也能修到绝巅。又何况我孟天海!”他看向司玉安,眼神里并没有凶意:“我的确不该走五万四千年。”

他像是认真地在跟司玉安解释:“这五万四千年的苦旅,我是受累于诸圣!”

血莲圣界已经夺取,司玉安倒是没有再直接杀上来,而是弹了弹剑,睨眼道:“你活跃的时候,诸圣时代都已经落幕。已经命化的他们,是怎么累的你?”

“这要从何说起呢?”孟天海这时候很有说话的兴致:“来祸水之前的事情,我就不再讲。能够讲的,陈朴先生都已经在时光长河里查到了。说说我来祸水之后的事情吧!”

他看着那朵已经被学海镇住的血莲蓬,双手一摊:“无须讳言,我不是什么伟大的角色,不具备伟大的品格。什么牺牲贡献之类的词语,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当年我来祸水立宗,目的非常纯粹——我就只是单纯地看中了诸圣遗产。”

提及‘诸圣’,他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

“这帮老东西啊…要说算计,还是他们会算计。”孟天海摇了摇头,带着苦笑,又咬着恨:“你看中他们的遗产,他们看中你的命!”

还有四个小时,八月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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