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腹有诗书气自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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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看好了!”

要不然怎么说喝酒误事呢?

这一夜陈遥根本记不起自己都做过些什么,隔天醒来,他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麻,不知干了些什么,醒转过来就觉双手抖得厉害,而且十指掌心全是墨汁,几乎弄得满身都是。

……这什么情况?

怀着疑惑步出厢房,才出房门陈遥便被院子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这院子虽说是座废弃的荒宅,但实际上并不破败,道衍大师和小李道长将众孩童送进濮州城之时估计也曾挑捡过地点,而且昨日红儿等一众丫鬟还专门分出过人手,将这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庭院之中虽未植草木,但整体而言还是非常整洁的。

这才过了一日,待陈遥重新站到这庭院之中,昨日那类整洁之感便已是荡然无存。

庭院中一地狼藉,破损的酒葫和酒水洒得满地都是,其间还伴着许多类似呕吐物的东西,穿着新衣新裤的孩子们横七竖八地倒窝在这些污秽之间,陈遥就随意一瞅,发现苏满庭甚至已经在墙边空置的大水缸里打起了呼噜……

一拍脑门,陈遥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让他想起自己上一世读大学那会的光景,一群室友周末拎几件啤酒,第二天起来便是这副德性。

春雪酒劲强横是一点,孩子们不懂节制也是一点,这些都还好,让陈遥头皮发麻的还是他自己——刚出房门,他便看到了自己昨日酒醉之后的杰作。

整座庭院的三面墙壁上,此时已是被人用趣÷阁墨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陈遥凑过去只随便看了几眼,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好了,昨天喝断片了,藉着酒劲疯了一把,把记在心里的千古绝句全他娘一股脑整墙上了。

陈遥望着院中东西北三面爬满字迹的墙体,一时间都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本想打水将这些字迹全部洗去,然随意挑拣看了几处,陈遥发现自己提趣÷阁之时即便已经醉得晕头转向,但落趣÷阁之处还全是两宋至明清的诗句,汉唐期间的一首也没剽窃,这小心机……

啊,果然是我啊。

正盯着满墙的诗篇发愣,宅院里的其他孩子也陆续转醒,宿醉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

见众孩童面露痛苦神色,陈遥也没继续纠结院墙,叫上浑浑噩噩的苏满庭,两人自后院打来清水,为众孩童匀脸醒神,果儿这会子也已经起了床,她的状态比其他孩子要好许多,便也挽起袖子帮忙烧水清理。

要说古时那些礼数,陈遥可能一知半解,但礼貌陈遥还是懂的,小院是两位大师给找的,身上衣服口中食物那都是鱼寒酥赠送的,这些都是别人的好意,自己不说知恩图报也就算了,整得一地狼藉那绝对是没教养的表现。

将众孩童脸上身上的秽物洗去,陈遥便马不停蹄地招呼众人开始打扫庭院,不过在是否要清洗院中墙壁这一环节上起了分歧。

陈遥本意是想把墙上的诗词全洗了,三面墙,加起来当有百首之多,而且还全是些残缺品,这要是被外人看到着实不好,但果儿却不这么认为——

这小妮子觉得,整座庭院里的每一趣÷阁每一划都是陈哥哥的心血,更是陈哥哥胸腹间的昭昭才气,世人穷尽一生都不见得能有几首佳作,自己的陈哥哥一壶春雪便作百步诗词,这简直已经能和入世仙人李白相媲美,如此手趣÷阁,当永传于世,岂能轻易洗去?

实在是拗不过果儿,最后陈遥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了这小妮子的要求,三面诗墙,方寸不动。

见果儿笑得甜美可人,陈遥愁得头都快要秃了,当下这院子要没人来还好说,要是来几个自命不凡的读书人,那可真就是天雷勾了地火,不被这个时代的文人埋在这座宅院都难平其愤。

“……依大师所见,此子莫不是那太白转世?”

陈遥等人拿着扫帚打扫庭院,忙得不亦乐乎,不远处的高阁之上,两道身影正驻足此间。

望着庭院内的动静,李岚清率先开口问道,语气很是不解。

道衍笑着摇摇头,也朝那庭院望了一眼,半晌才道:“阿弥陀佛。这话不对,真人莫非忘了,诗仙本就是谪身入世之人,寿终正寝当重返天庭,岂有再入轮回之理?”

这话倒也不假,世间修行者众多,修行法门更是五花八门,但唯独这一类不在其间,如诗仙李白、画圣吴道子、酒圣杜康、书圣王羲之等。

这些人和传统意义上的修道者不同,乃是在某一方面登峰造极者,他们往往身负究其天人惊诧鬼神之造诣,以世人无以复刻之绝技超凡入圣,属绝无仅有、天地之间唯一人尔般的存在。

世间众人若想飞升证位或是踏入天门,方法其实并不少,实在没必要追寻这些奇人的脚步。写一万首诗词、画一万副丹青、酿一万坛好酒,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好好悟道,用心参禅,勤练武艺来的实在。

而也正因如此,这些走奇门奇道超凡入圣者,在位列仙班之后,都不会再重入轮回,世间并无他们的修行法门,只存有其震铄古今的传说罢了。

李岚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院中墙面共计三百七十四首残诗他昨夜全数看过,虽无一首完整,但其境其韵皆不受影响,除了诗仙临凡他实在想不出会有何种人能身负如此大才,而且当时看陈遥醉酒执趣÷阁的模样,也让他觉得很像画中借酒消愁的李太白。

“阿弥陀佛,真人可知我佛门有三千大千世界之说?”

“确有耳闻,却不尽其详。”

听道衍突然说起佛门观点,李岚清倒也没反驳,之前那小子“三教一祖风”的说法对他触动很大,当下见道衍突兀说起,想来大师是想以佛家说法来解释此事,李岚清便点点头,洗耳恭听。

“此方世界乃由风水金三轮所托,其上一座须弥山,四大部洲围其而成,加之星辰日月,便是我佛门所言之‘一世界’。一千个一世界,便是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便是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便是那大千世界。”

到底也是修行中人,李岚清资质很高,道衍简单一说他便明白了,稍作沉吟,李岚清接上话茬。

“依大师所言,佛门认为这世界当有万万亿之多?”

“正是。”

佛门理论和道家并不一样,不过李岚清也未与之争辩,兀自思忖片刻,便将话题拉回到了当下,他明白道衍为何突然说起这三千大千世界,虽然这套理论他并不相信。

“所以大师的意思……此人并非来自我等所处这此方世界?而是乃来自那万万亿世界之中?”

“正是。”

“何以见得?”

道衍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反问李岚清道。

“真人,此人当下这副炉鼎,乃是玄奘肉身,百年之前属于贫僧,然否?”

“然。”

“肉身于轮回中转世,历世化劫,世世轮回,然否?”

“然。”

“然而此时,这副肉身炉鼎却不属于此人。”

“此话当真?!”

玄奘历世修行之事李岚清很清楚,此事关乎佛门气运,如百年前那场西行闹剧一般,都具有深远意义,在此不必赘述,而之前大师也曾说起过,说自己于院中那少年皆是玄奘轮回入世的化身,玄奘虽不是他们,但他们却是玄奘,只是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却又变成了玄奘是当下这少年,但这少年却不再是玄奘?

“说也简单。”道衍笑笑,继续解释,“金蝉子第十世为玄奘,贫僧为道衍,乃是第十四世,此间现世者当是第二十世;然第二十世者却于前几日殒命山中,早已魂飞魄散,遁入轮回。”

说到此处道衍再度想起那山间破庙,想起那身形逐渐黯淡的少年。

“……大师的意思是说,此人并未在此轮回之间,当下乃是因机缘巧合而占了玄奘历世之身?!”

这话说得骇人,即便已入紫气修为,李岚清也从未听闻过如此怪事,借尸还魂他明白,但观之院中少年,周身上下全无此等气息,如若不然,早被他李岚清毙于剑下了。

而此子若真乃游魂孤鬼,若非有上八洞真仙为其护住元神重塑炉鼎,那无论如何做,借尸还魂之法最终都将反噬其身,且此事生发时间极短,但院中少年这些时日身体全无变化,完全与常人无异,如此说来……

“贫僧正是此意。”

道衍点头,面上庄重之意极盛,较之李岚清,他更明白其中利害,但始终难以瞰破。

“……即如此,大师又如何得知此子来自佛门所言三千大千世界?”

“此子昨日曾问过贫僧几个问题。”

“如何?”

“他问的,乃何为鬼神,何为修行。”

一语中的,李岚清顿时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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