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8、驳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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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天下群雄面前自尽;
身中剧毒;
中毒后侥幸不死,靠绝世奇功保住性命,还因祸得福,成为绝世高手;
后来成为武林中一个顶尖组织的大佬;
喜欢的女孩是一个少数民族王爷的女儿。
请问,这人是谁?
没错!
这个人就是——
游坦之!
其实换了任何人去吃张无忌半生吃过的苦,受他半生受过的罪,换了任何人去经历张无忌所经历的一切,都一定不会活成张无忌这个样子。
性格坚毅者,很大可能会活成林平之;性格懦弱者,一般都会活成游坦之。
活成一个仁爱世人的大侠?
怎么可能?
苏乙也做不到。
若是换了苏乙——不屠戮众生,怎消我心中戾气?
就算苏乙没有经历那些苦难,甚至完全旁观的立场,他也做不成大侠。
他和张无忌最大的区别在于,苏乙做事重利弊,而张无忌做事只凭他心中的是非善恶观,不考虑利益。
都说张无忌是圣母,滥好人,这一点不得不承认,毕竟这是个连父母之仇都不想报,选择原谅仇人的“圣人”。
作为一名大侠,张无忌把“扬善”二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教经文中那句“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其实就是张无忌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真的是个纯粹的善人,他认为每个人作恶都有该被原谅的理由,就像是他的义父谢逊一样,都不能一杀了之。
因此他是个有缺陷的大侠,因为他只“扬善”,却不“惩恶”。
但这就是张无忌,独一无二的张无忌。
你可以鄙视他的懦弱,可以反对他的“仁爱”,甚至唾弃他的优柔和花心,但你绝不能忽视他人性中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也绝不能不承认他是一个“侠”。
而且张无忌也并非是道德完人,要知道他之所以今天站出来为明教出头,起因其实是不想看到武当派的师叔们和外公殷天正自相残杀。
只是事情一开始做,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这也是苏乙说他错在不明大义的原因了。
他想帮助外公无可厚非,做人有远近亲疏之分是没什么错的,但不能把帮外公,变成了帮明教,更不能为了帮明教,无视明教所做过的那些恶事。
你可以仁爱,但你不能要求全天下和你一样仁爱,否则就是神经病,就是另一种作恶。
张无忌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已经听懂了苏乙真正想要对他说的话,也明白自己所想所思有所欠缺。
只是他还是很迷茫。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帮到外公。
他不明白,该怎么让明教中那些无辜的人免遭连累。
他跪在苏乙面前,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苏乙,嗫嚅着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乙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徒儿,剩下的事情交给为师来做吧。”
“师父……”张无忌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出来了,因为他听出了师父是懂他心中所想的,他听出师父想要帮他。
“你退下吧。”苏乙笑了笑,“来,为师跟你介绍,这位是苏三七,是师父的管家好友。你叫他三七叔吧。你先去跟他站在一边,为师要跟灭绝师太,跟大家伙儿说说话。小昭,你也去。”
“是,师父!”张无忌恭敬俯首,走到苏奴儿身边,又跟苏奴儿行礼,苏奴儿连道不敢。
小昭也乖巧走了下去,站在苏三七身边。
苏乙这才笑吟吟看向灭绝师太,又目光扫过六派群雄,抱拳为礼道:“各位英雄,在下逍遥派当代掌门人苏乙,小徒久居深山不明世事,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在下谨代表逍遥一派,向六大派致歉。”
灭绝师太立刻站出来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苏掌门能站在这里,便已是我辈同道中人,在场的都非小肚鸡肠之人,些许波折,不提也罢!”
她这话有涉嫌道德绑架之嫌,但她一向帮亲不帮理,说起来理所当然,群雄也都被架住了。
其实就冲着苏乙刚才那番话,以及张无忌所表现出来的武功,六大派也不会说什么。
各派负责人纷纷向苏乙抱拳,释放善意。
不过如此场面下,也来不及多做寒暄,尽管大家都对“逍遥派”十分好奇。
苏乙抱拳郑重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在下已有所了解。我徒儿做过的事情,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一力承担。既然我徒儿刚才代表明教出战,我这个做师父的,就代表咱们正道武林先上场一战!灭绝师太德高望重,请最后压阵,容在下先行上场,抛砖引玉!”
这话正中正道各派下怀,现在的局势对六大派很不利,苏乙愿意上场为他徒弟之前的“错误行径”擦屁股,大家求之不得。而且他们也都想看看苏乙的武功底细,自不无应允。
苏乙也不废话,转身不徐不疾来到场地中间,面向明教众人。
说也奇怪,尽管苏乙到场后只是一通言辞诉说,并未展露出丝毫武功,但他就这么往前一站,明教众人却各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之前张无忌代表他们力挫正道群雄时他们有多欣喜若狂,此刻就有多么沉重忌惮。
这大起大落的心情,绝对不好承受。
苏乙面色肃然,缓缓一抱拳,开口道:“逍遥派苏乙,领教明教高手的高招!”
只是一句话,却让明教众人感受到巨大压力扑面而来,心中齐齐一凛!
明教高层中,杨逍和殷天正对视一眼,前者越众而出,面色凝重对苏乙一抱拳:“苏掌门,在下明教光明左使杨逍。请恕杨某孤陋寡闻,之前从未听闻中原武林有个逍遥派。不过杨某倒是从本教典籍中看到过,昔年北宋哲宗皇帝时,有位叫虚竹子的高人曾隐居天山,自称逍遥门人。不知此逍遥,是否便是彼逍遥?”
苏乙正色道:“杨左使博闻强识,令人敬佩!不错,虚竹子,正是本派第三代祖师。”
心里却啧啧称奇,居然还真能连起来……
群雄也都是第一次听到逍遥派跟脚,都十分好奇。
“我逍遥派世代单传,一直避世隐居,不履红尘,所知之人甚少。”苏乙道,“不过恩师仙去前留下遗愿,希望后辈能驱除鞑虏,救民于水火。在下不敢有违师命,这才重回江湖。”
“驱除鞑虏……令师悲天悯人,好志向!”杨逍深深看着苏乙,“既然是抗击蒙元,驱除鞑虏,那阁下应该帮我明教才是!杨某敢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说,当今天下公然站出来杀鞑子的,只我明教一家,别无分号!”
“阁下刚才慷慨陈词,痛斥我明教鱼龙混杂之弊,对此杨某不做辩解!但阁下可知,就算在你眼中,我明教再不堪,也敢站出来抗击蒙元!数十年来,我明教多少兄弟因抗元大业而死?”
“可反观你身后的六大派,元廷肆虐中原数十载,他们在做什么?我们明教四处聚义,和鞑子死战时,他们又在做什么?蒙元朝廷残骸黎民百姓何以万计,他们视而不见!我明教和他们有些矛盾恩怨,最多便是杀了他们几人,他们就无法忍受,不远万里兴兵来袭,丝毫不顾我明教各个分舵正在和元兵对峙,丝毫不顾抗元大计!”
“苏掌门,我明教历代多少兄弟抛头颅洒热血,为天下黎民而战,只因些许恩怨便要被所谓正道骂我们是邪魔外道,要对我们喊打喊杀!反观六大派,他们对蒙元恶行掩耳盗铃视若无睹,对天下百姓水深火热冷漠无行,到底谁才是恶?谁才是魔?”
“敢问苏掌门,杀一人、杀十人是为恶;漠视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受尽屈辱而死,便不是恶了吗?此大恶小恶,孰轻孰重?”
杨逍这话一出,让明教众人轰然叫好,振奋不已。
而六大派这边,有人露出不忿之色,就要辩解,有的却面露羞愧,低头不语。
苏乙淡淡一笑,道:“抗元的确是大义,我辈武人的确应该挺身而出,救民于水火。”苏乙道,“但正是因为这是大义,才不应该带有丝毫强迫。若是假大义之名威胁别人,甚至裹挟百姓,这样的大义,便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恶!”
顿了顿,苏乙看向杨逍,“照杨左使的意思,不抗元,便是大恶?”
“那这世上大恶之人太多了,别说是六大派,就算是我逍遥派历代祖师,也都是大恶之徒了!天下万万只想过日子活下去的黎民百姓,岂非也都是恶?”
“更别提,照你杨左使的说法,阁下又何尝不是大恶之人?据我所知这十余年来你枯坐昆仑山坐望峰,除了跟峨眉派争斗,阁下既没有指挥义军对抗鞑子,也没有居中统筹支援军备。对于抗元,阁下什么也没做过,阁下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六大派是大恶呢?”
杨逍眼神一闪,没有辩驳。
事实上他辨无可辨,而他多少还是有些道德准则的,他也不屑于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
这些年来反抗元廷的有天鹰教,有五散人,在场唯独他和韦一笑。还有他麾下的天地风雷四部,人数虽多,但从未杀过一个鞑子,也没有支援过义军一块铜板,只是在昆仑山排除异己,以及跟峨眉派互相厮杀。
苏乙最后淡淡道:“杨左使,抗元大义不是你们怙恶不悛的遮羞布,更不是逃避罪责的挡箭牌。”
“六大派里就全是好人了吗?”杨逍没有说话,周颠却忍不住反驳道,“中原武林,也多的是表面光鲜,背地里男盗女娼的杂碎!苏掌门,我周颠承认咱们明教行事有时偏激,不拘小节,但你若因此说我们是大恶,我周颠第一个不服!”
“六大派里也有恶人,只是他们善于伪装,而我们是真性情,不屑伪装,因此才被他们诬陷是魔教!我们是魔,他们何尝不是魔?你偏听偏信,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在这里主持公道?”
“没错,我们不服!”
“苏掌门处事不公,我等不服!”
“屁股都坐歪了,还假惺惺主持什么公道?”
明教众人纷纷鼓噪起哄。
他们倒也并非是把苏乙当做仲裁者,只是无论如何,不能任由苏乙在道德层面将明教驳斥得一无是处。
六大派的人见状自然不甘示弱,跟明教的人对骂起来。
眼看双方愈演愈烈,苏乙却冷笑道:“可悲、可叹!若是你们明教的历代先祖知晓他们的后辈如此不肖,连敢作敢当四个字都做不到,不知在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姓苏的,你敢辱我明教历代先祖!”周颠狂怒。
“辱明教历代先祖的,根本就是你们自己!”苏乙大声喝道,“昔年北宋时,朝廷昏聩,明教教主方腊率兵起义,为百姓寻一条活路。彼时明教被称之为魔教,只是因为官府和士大夫污蔑的缘故!”
“明教流传至数十年前,你们的先教主阳顶天励精图治使明教中兴,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你们明教人才济济,达到前所未有的辉煌!彼时你们依然有教义门规约束,门下弟子若有作恶犯奸者,必被严惩!世人之所以称你们为魔,也只是对你们缺乏了解,以讹传讹,心中忌惮罢了!”
“可以说,阳顶天把明教打造成了一台战争机器,明教分舵广布天下,只待天时一到,便各地开花,彼时你们再率兵东进,推翻蒙元!”
苏乙侃侃而谈,竟说起了明教的历史,他声如洪钟,言辞清晰简明,情绪却带着一种恨其不争的惋惜和恼怒。
当他说起阳顶天时代明教的辉煌时,在场的明教弟子都有些恍惚,回忆往昔,有些人甚至热泪盈眶,心绪难平。
苏乙说得没错,阳顶天时代的明教,当真是明教最辉煌的高光时刻。
彼时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武林中,明教都有偌大威望。阳顶天力压来袭的少林“三渡”,扬名武林;明教四处传播教义,吸引百姓加入,扶持义军起义,消耗蒙元朝廷的气数,让其焦头烂额。
那时的明教有多强?
只看阳顶天死后三十多年了,手下四分五裂斗来斗去,却仍没有把他打下来的家底折腾干净,仍然需要六大派联手才能压制,就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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