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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群不是学生娃娃,是一群社会盲流冒充……败坏咱们的名声。他们这次作案的动机也基本清楚了,就是出于私愤和私怨,是完全和有理无关的!关于这一点,我和北大那边他们的总部已经沟通过了,他们也认可我的判断。”

  “总之,这是一起伪装成行动的极其恶劣的社会治安性案件!死掉的那对父女不是你们厂学习班已经接手了吗?那别的组织就无权过问!那群社会盲流这次的行动也根本没有向上汇报,甚至他们这些人的身份本身北大那边也毫不知情,他们就是自发纠集在一起的犯罪团伙!”

  “我现在已经和北大那边的人一起去警察局了,援朝也去了那里,我们会就此次事件成立专案调查小组,这件事京城警局会全面接手!之后专案组会去你们厂里核实情况,你要全力配合!”

  “是,胡部长,我知道了,我一定配合。”李新民急忙道。

  “新民啊,干工作要稳着点,你最近有些急躁了,心思都没放在厂子上了。轧钢厂的大局需要你好好把控,半点也马虎不得!”

  李新民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沉默片刻才勉强笑笑,道:“部长,我接受批评,一定认真反省。”

  “嗯,这态度就对了,不要因小失大,日子还长着呢。”胡部长道。

  “是,您说得对。”

  挂掉电话,李新民长长吐出一口气,瘫坐在了座位上。

  关于督导巡查组的事情,胡本来就不想他去,因为胡需要他做个“守成之犬”,但他李新民却不想这样,这个刷资历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因此在这件事上他的个人利益和胡部长的想法是有矛盾的。

  赢得竞争通常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提升自身,一个是搞掉对手,所以哪怕苏乙已经很配合了,并且明确表态他不想争,李新民依然想要暂时把苏乙压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胡部长唯一的选择。

  可现在,他被淘汰出局了。

  他以为这是个搞掉对手的机会,所以急不可待地出手,但却一头碰在了墙上,彻底堵死了这条路。

  是苏援朝故意设下的套吗?

  李新民面色阴晴不定,这事儿按理说苏乙得先给他汇报,但苏乙却直接跟胡部长联系了。

  这种越级上报的行为,本身也让李新民心中扎了根刺。

  另外,这件事苏乙把厂保卫科排除在外的意思很明显,李新民很清楚苏乙和钱进穿一条裤子,苏乙不选择厂里主导处理这事儿,而是绕过他对外寻求帮助,明显也是防着他。

  所以——

  这是个圈套!

  这是个防小人不防君子的圈套!

  只要他李新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上套。

  但要是他跳出来,那正好给了胡部长拒绝他的理由。

  啪!

  想明白一切的李新民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表情纠结痛苦地咬牙道:“大意了……苏援朝啊苏援朝,你是一条毒蛇呀……”

  苏蛇正在警局里和胡以及北大那位握手,对五个部门的头脑汇报了这次事件的经过。

  因为他汇报及时,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阐述得十分清楚,所以这次事件在这之前就基本已经被定性了。

  刘光福一伙人的身份没有被承认,所以他们就是冒充的坏分子,他们所做的一切自然就是犯罪了。

  而苏乙打人,就成了阻止罪犯逃跑。

  只是所有罪犯的牙全没了……

  这让看到医院出具的初步诊断报告的各位领导各个直吸凉气。

  这人什么毛病?专打人牙?

  刘光福现在在急救,医院没把握他能活下来,但苏乙很清楚他死不了。

  刘光天没有生命危险,那一刀神奇地避过了他的所有内脏,他只是失血过多,在医院已经醒过来了。

  红星轧钢厂这边,刘海中这个纠察队副队长涉嫌对儿子刘光福纵容和包庇,已经被警察控制起来了。

  现场响了一枪,是轧钢厂保卫科科长丁尚东开的。

  这倒没什么,为了控制局面开个枪嘛,情有可原。

  但丁尚东这个名字,就很微妙了……

  警局局长当场就提出了疑问:“这个丁尚东,是不是之前被我们开除掉的那个害群之马?”

  苏乙微微沉默,在众人疑问的眼神中缓缓点头道:“是的。”

  然后胡部长的脸色当场就黑了,其余领导的表情就变得很耐人寻味。

  很多事情不放在台面上那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但一旦摊开摆在台面上,那这事儿就必须有个说法。

  五部门领导经过商议后,当场作出指示。

  由工人再教育领导小组牵头,联合其他几个部门组成一个调查小组,专门调查这件事情。警方出人出力配合行动执行任务。

  调查小组的任务有三个——

  第一,彻查402事件前因后果,形成完整事件报告;

  第二,彻查牵扯此事的青年性质,配合相关组织完成他们的内部整顿工作;

  第三,彻查红星轧钢厂相关人员在这次事件中是否存在渎职、包庇、怂恿等等一系列问题,附带彻查丁尚东的问题。

  这个调查小组的组长是胡的秘书,副组长两个,是别的部门的。还有五个组员,苏乙就是其中之一。

  领导们明确表示,这个班子就是巡视督察组的班底,这次的任务就当是磨合团队,第一次任务。如果没什么问题,半个月后这个团队就要出发,去各地巡视巡查了。

  这也算是顺水推舟,一举两得了。

  李新民梦寐以求的位置就这么没了。

  而苏乙再不愿意也得踏上奔波之路。这一走,少说半年,长了一两年都有可能。

  而且这个督察小组肯定不止巡查一次。

  值得一提的是,苏乙的人事关系从这一刻起基本就已经脱离轧钢厂了,他现在算是部委的人了,级别在调动之后也会再提一级。

  他这个晋升速度显然是不健康也不合规的,但比他更离谱的例子一抓一大把,他这真不算什么。

  领导们走后,调查小组开了第一次闭门会,组长李卫刚主持会议,在介绍副组长和组员们认识后,他雷厉风行直接分配工作。





  一共八个人,分为四组,李自己带着一个书记员坐镇后方,汇总各方消息,负责协调主持全面工作。

  其余六人两两一组,兵分三路行动。

  其余两队都是两个副组长领队,一组去调查刘光福那一伙青年,一组负责医院和现场的走访取证。

  而红星轧钢厂这边,李卫刚则委派苏乙为队长,全面调查轧钢厂所存在的问题。

  这当然是胡的意思,这属于家丑,内部处理最好。

  发文、签字、盖章,再申请警局委派警员协助配合。

  一系列程序走完已经是下午了,苏乙拿着崭新出炉的调查令,带着一个叫龚大伟的小伙儿直奔红星轧钢厂。

  这个龚大伟是调查部的。

  他认识苏乙,苏乙也认识他,因为他奉陶春晓的命令,暗地里跟了苏乙很长一段时间。

  但他以为苏乙不认识他,所以他装作不认识苏乙的样子。

  “援朝同志,该怎么调查您尽管发话,我现在是您的兵,指哪儿打哪儿!”小伙儿话说得好听干脆,但对苏乙的感官却十分复杂。

  陶春晓早说过这个苏援朝是个高手,他以前一直不太相信,但现在他信了。

  打牙高手。

  他既感慨于陶春晓总算没看错人,觉得这人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又感觉到了苏乙的危险。

  因为从他跟踪苏乙以来,苏乙太正常了。

  一个这么不正常的人生活得这么正常,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苏乙也没有要和龚大伟相认的意思,他淡淡看着车窗外,道:“去厂里就是走个过场,别太认真。”

  胡不可能一棍子打死李新民,这一点出发前李卫刚就交代过了。

  苏乙过来主要任务是“擦屁股”。

  但怎么擦是苏乙的事儿,他可以用砂纸擦得血次呼啦的,也可以轻轻把屎擦干净。

  开车的和坐在副驾上的是刑警队的两个警察,面容严肃,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这两个人其实更大的作用是撑场子,给李新民施压,这次去厂里应该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苏乙能感觉到龚大伟偷偷打量观察着他,但他并不在意。

  这次的事情他临时含怒出手,此时不但全身而退跳出窠臼,还摇身一变更进一步,按理说他该轻松才对。

  但他高兴不起来,整件事都因张春梅而起,但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却和张春梅无关,也没人再提起这个姑娘。

  害她的人的确付出了代价,但这个世界终归是有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曾经存在过,怎么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了呢?

  苏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揣着文慧给他的那封信。

  他有些担心文慧。

  算上今天这次,他来这个世界有三次违背原则了。

  前两次中,第一次自然是棒梗那件事,第二次却是在文慧身上,是在那次告别的时候。

  所以文慧才在信中说临别一幕让她“震颤”,她感受到了苏乙内心炙热。

  苏乙本觉得那就足以让文慧应付一些危险了,但现在,他突然又有些担忧。

  他很快就又意识到,这次的担忧相比起分别时的相助,没有了那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他是在一个平等的位置担心文慧的。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

  李新民提前接到了胡的通知,知道有调查组来厂里调查这次事件暴露出的问题,也知道了带队的人就是苏乙。

  说真的,他有种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恶心感。

  他知道这是胡在敲打他,也知道这是胡明确发给他的一个信号,告诉他别再有什么花花心思了。

  苏乙的级别当然还远低于他,但他已经不能再把苏乙当成是手下,甚至是一个普通科级干部了。

  李新民也算拿得起放得下,和苏乙再见面握手的时候,满脸堆笑,一口一个援朝,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援朝,只要你人没事,那就比什么都强。”李新民一脸关切道,“你都不知道我听钱进说这事儿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你呀你,有时候做事还是太冲动,你怎么能以身涉嫌呢?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啊!你呀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我当时听说这事儿真的很生气,觉得你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了。”

  “李哥这么关心我,让我受宠若惊啊。”苏乙笑呵呵道。

  “看你说的,从你来厂里,我少关心过你吗?”李新民道,“对了,上回给你特批的那一千块钱经费已经报销走账了,你以后交接工作的时候,这一项就不用操心了。”

  说着,他仿佛漫不经心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缓缓将其撕碎。

  苏乙似笑非笑。

  等李新民把碎纸屑扔到垃圾桶里后,苏乙轻咳一声,正色道:“李新民同志,我现在代表调查小组正式向你询问,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李新民坐直身体严肃道:“好,我一定配合。”

  “……”

  这个问话过程就像是苏乙之前所说的一样,纯属走个过场。

  一问一答间,刘海中成了试用期间纵容家属为非作歹的坏分子,他被重新发配回车间,并作出停发半年工资,记大过,公开检讨,且入学习班接受再教育等处分决定。

  刘海中属于高级技术工人,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顶格的了。

  丁尚东是临聘人员,是李新民看中他做警察的经历和业务能力,临时聘请他对厂保卫科人员进行培训,不是什么“科长”,此事纯属谣言,是不知情的群众以讹传讹,关于这件事,厂保卫科上下已经统一思想认识,会配合厂里积极辟谣。

  此人在临聘期间擅自行动,这属于他个人行为,当时在场的钱进副科长和一群保卫员及时阻止了他的违规行为,制止了他进一步犯罪,挽回了事态进一步恶化的危机。

  李新民表示,自己对此负有失察之责,他将对此做出严肃的自我批评,并亲自向上级部门做出解释和检讨,吸取教训,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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