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早岁已知世事艰(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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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么一句,杨慎一忍不住叹息了一句:“现在看来,四郎还是给我这个做老师的留了面子。要是我强意坚持,不肯去阁,想必就跟文宣公府一般,声名狼藉,遗臭万年了。”

杨翯盯着石桌上那薄薄的报纸,摇头道:“真是想不到,这报纸的威力居然恐怖如斯。就算是周公,只要被这报纸抨击几回,也要成了王莽。”

杨慎一听到这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劝道:“三郎,为父知道你心中还有气,刚刚离京的时候,为父也是满腹牢骚,恨不得生啖刘四郎父子的肉。到了乐亭后,慢慢地这满腹的怨愤都消散了。前月,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先是前秦的商君,他站在我跟前,喝问道,‘小子,听闻你也要变法,你做好车裂之苦的准备没有?’接着梦见了前汉的晁错,他被一斩为两截,上半截身子爬到我跟前,非得写下好几个‘惨’字;又梦见汉末的荀令君,他看着我,流着泪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已经这般傻了,你为何还这般傻?’”

说完后,杨慎一缓缓地说道:“我终究只能是文人儒生,想在这朝局上有所作为,没有四郎那份魄力,更没有卢相爷那份手段。”

“父亲不是有孝庙先皇的信任吗?如果不是孝宗皇帝突然驾崩,有他刘家什么事?”

“这就是时也命也。我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孝庙先皇的信任,可是如此大事,岂能仰人鼻息?生死权柄尽操于他人之手?我大行变法,为的是图新除弊,利国利民,可是也会得罪大批权贵世家。孝庙先皇是支持我,万一到后来,反对变法之声越来越大,先皇顶不住了怎么办?会不会把我抛出去以谢天下?”

“父亲,孝宗皇帝不应该会这样吧。”杨翯迟疑着说道。

“不应该?孝宗皇帝,当年为了皇储之位,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舍得。说是后来愧疚了一辈子,可他终究当时还是下了那个决心。”

杨翯默然了一会,才不甘道:“如此说来,父亲还要感谢刘四郎?”

“这就是刘四郎的气度和手段。你看他种种手段,一不落人话柄,二不以强凌弱,三是师出有名。就算是搬倒我这座碍事的山丘,也要借着科举舞弊案的机会,名正言顺地踢我出局。”

杨翯却是听出深意来了,“父亲,你是说那件会试舞弊案有刘四郎的手尾?”

杨慎一含笑着说道:“刘四郎曾经有言,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更何况他这种兵法大家,最擅长的就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某些人应该想趁着朝局不稳,在科举中谋利,被刘四郎的密探获悉。他顺水推舟,牵针引线,把这些人暗暗勾连在一起,这样才能小案变大案,才能激起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然后一个波浪把我这样该走的人全部送走。”

“一件会试舞弊大案,扳倒了一位宰辅一位阁老,现在还余波未息,不少人上书,要求改革科举制度,以官学为根基,再辅以三级联考。你看这报纸,数月来名义上是正反双方争辩不休,可仔细一琢磨,都能体会出反方那理屈词穷、迂腐呆板的意思,民意慢慢转到正方这边。”

“现在文宣公府一案,刘四郎这是要从根上纠正读书人的规矩。”

“父亲为何这般说?”

“我曾经去书信问刘四郎,为何要这般做?他回信给我说,数百年来,科举让读书变了味。所有的读书人,为了升官发财,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平步青云,一味钻在四书五经和诗词里。偏偏诗词和四书五经只能提高人的文采,却不能增强他的能力,反而容易让他成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清谈之士,与国与民都无益。”

“刘四郎认为变朝廷为国家,变选拔空谈务虚的文官,改为选拔责任、有抱负、有才识、有能力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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