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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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薛蟠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账要回家的,少不得家里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自幼在薛蟠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了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因说起:野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明年先打发大小JJ上来,当铺里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就贩些纸札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薛蟠听了,心下忖度:野如今我捱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避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常法儿。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气平心与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薛蟠告诉他母亲,薛姨妈听了,虽是喜欢,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叫他去,只说:野你好歹跟着我,我还放心卷。况且也不用这个买卖,等不着这几百银子使。”薛蟠主意已定,那里肯依?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务,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手?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有年纪的,咱们和他是世家,我同他,怎么得有错?我就有一时半刻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色色问他,何等顺利,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走,明年发了财回来,才知道我呢!”说毕,赌气睡觉去了。

薛姨妈听他如此说,因和宝钗商议。宝钗笑道:野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倒也罢了;只是他在家里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发,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妈就打量着丢了一千八百银子,竟交与他试一试。横竖有伙计帮着他,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的。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了助兴的人,又没有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了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道:野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商议已定,一宿无话。

至次日,薛姨妈命人请了张德辉来,在书房中,命薛蟠款待酒饭,自己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照管照管。张德辉满口应承,吃过饭告辞,又回说:野十四日是上好出行日期,大世兄即刻打点行李,雇下骡子,十四日一早就长行了。”薛蟠喜之不尽,将此话告诉了薛姨妈。薛姨妈和宝钗香菱并两个年老的嬷嬷,连日打点行装,派下薛蟠之奶公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名,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薛蟠自骑一匹家内养的铁青大走骡,夕备一匹坐马。诸事完毕,薛姨妈宝钗等连夜劝戒之言,自不必备兑。

至十三日,薛蟠先去辞了他母舅,然后过来辞了贾宅诸人,贾珍等未免又有饯行之说,也不必细述。至十四日一早,薛姨妈宝钗等直同薛蟠出了仪门,母女两个,四只眼看他去了,方回来。

薛姨妈上京带来的家人不过四五房,并两三个老嬷嬷小丫头,今跟了薛蟠一去,外面只剩了一两个男子,因此薛姨妈即日到书房,将一应陈设玩器并帘帐等物,尽行搬进来收贮,命两个跟去的男子之妻,一并也进来睡觉。又命香菱:野将他屋里也收拾严紧,将门锁了,晚上和我去睡。”宝钗道:野妈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做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薛姨妈笑道:野正是,我忘了,原该叫他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和你哥哥说,文杏又小,到三不着两的;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宝钗道:野买的不知底里,倘或走了眼,花了钱事小,没的淘气。倒是慢慢打听着,有知道来历的,买个还罢了。”一面说。一面命香菱收拾了衾褥妆奁,命一个老嬷嬷并臻JJ送至蘅芜院去,然后宝钗和香菱才同回园中来。

香菱向宝钗道:野我原要和太太说的,等大爷去了,我和姑娘做伴去。我又恐怕太太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玩,谁知你竟说了!”宝钗笑道:野我知道你心里羡慕这园子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只是没有个空儿。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所以趁着机会,越发住上一年,我也多个做伴的,你也遂了你的心。”香菱笑道:野好姑娘!趁着这个功夫,你教给我做诗罢!”宝钗笑道:野我说你得陇望蜀呢。我劝你且缓一缓,今儿头一日进来,先出园东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各人,你都瞧瞧,问候一声儿,也不必特意告诉他们搬进园来。若有提起因由儿的,你只带口说我带了你进来做伴儿就完了。回来进了园,再到各姑娘房里走走。”香菱应着,才要走时,只见平儿忙忙的走来。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陪笑相问。宝钗因向平儿笑道:野我今JJ把他带了来做伴儿,正要回你奶奶一声儿。”平儿笑道:野姑娘说的是那里的话?我竟没话答言了。”宝钗道:野这才是正理。店房有个主人,庙里有个住持。虽不是大事,到底告诉一声,就是园里坐更上夜的人,知道添了他两个,也好关门候户的了。你回去就告诉一声罢,我不打发人说去了。”平儿答应着,因又向香菱道,“你既来了,也不面街坊去吗?”宝钗笑道:野我正叫他去呢。”平儿道:野你且不必往我们家去,二爷病了在家里呢。”香菱答应着去了,先从贾母处来,不在话下。

且说平儿见香菱去了,就拉宝钗悄悄说道:野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文没有?”宝钗道:野我没听见新文。因连日打发我哥哥出门,所以你们这里的事,一概不知道,连鳞们这两天没见。”平儿笑道。野老爷把二爷打的动不得,难道姑娘就没听见吗?”宝钗道:野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也信不真。我也正要瞧你奶奶去呢,不想你来。又是为了什么打他?”

平儿咬牙骂道:野都是那什么贾雨村,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亥J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叫做石头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他把二爷请了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来略瞧了一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得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回来告诉了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为。已经许他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姑娘想想,这有什么法子?谁知那雨村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法子,化他拖欠官银,拿他到了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老爷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了?’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淳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二爷拿话堵老爷呢。这是第一件大的。过了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5不清,所以者险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他拿什么东西,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药,上棒疮的,姑娘寻一丸给我呢。”宝钗听了,忙命莺儿去找了两丸来与平儿。宝钗道:野既这样,你去替我问候罢,我就不去了。”平儿向宝钗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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