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在列车上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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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摔也把乔凡尼摔得七荤八素。可能多亏了激发物的镇痛作用,他才没有当场失去意识。

柯林望着车厢的断裂口外,后一截车皮已经因为失去动力而慢慢停滞下来,在视野中迅速远去。这一带都是未开辟的野地,被留在这种地方意味着至少半小时

他揉动着自己肌肉厚实的脖子,关节里发出一串沉闷的咔咔声,暮年的獠牙冲着柯林咧嘴一笑:

“看来我早就被他盯上了。”

柯林点点头,乔凡尼会被守灯人成功跟踪算不上是意外。值得惊讶的反倒是阿雷西欧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种不寻常的戒备,为什么?

他向着坐倒在地上的乔凡尼伸出了手,那只手已经被皮肤表面渗出的血液所沾染,稍微有些湿滑。

“你不怀疑我什么吗?”乔凡尼坐在地上,没有接受柯林的帮助。

虽然柯林会将他带到这节车厢,就已经说明了态度,他尽量想避免潜在的猜疑,那会破坏两人接下来的配合。

“你我利害一致。”柯林说:

“而且你真的要害我,用屁股都能想出比这更有效率的方法。”

乔凡尼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柯林递出的手,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这时柯林已经朝着被锁住的车厢门走去,他晃了晃门把,果然已经被反锁住了。

柯林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寻物术在一瞬之间启动又关闭,他“看见”自己留在朱利欧身上的追踪标记,正在迅速地离他远去。

而现在距离列车进入下个站点,还有十分钟左右。

柯林用手枪敲了敲门把,却没有急着把车厢门打开,他回过头问乔凡尼:

“你觉得在门对面会有什么?”

乔凡尼向来对阿雷西欧的行事风格心知肚明。他慢慢咧开了嘴,脸上深深的疤痕也随之被牵动:

“地狱。”

……

……

实际上,阿雷西欧在几年前就开始步入老迈。对于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来说,他的年龄已经超过平均寿命近十岁,但他的头发依旧是浓密的黑褐色。各种脏器就和他身上饱满的肌肉一样,虽然在走下坡路,但依旧强健有力。

这趟列车上的乘客向来不多,但即使是人流最少的此时,也不会完全空无一人。

偶尔一两个座位上,还是会有无辜的路人。他们还不知道这列火车已经少了几节车厢,有些人看到阿雷西欧扭着朱利欧的手臂,还会多管闲事地问候几句。

直到看清阿雷西欧右臂上的大片血迹,大部分人才遵循着自己的第一反应,开始惊慌尖叫。

然后,阿雷西欧就用手枪一一射穿他们的头颅。

有时候子弹不小心打在别人的胸口上,虽然一样致命,阿雷西欧还是会慎重地往死者脑部再补一枪。

偶尔他还会专门折返到后面几排座位,蹲下身子翻弄死者面部的碎骨,以确保尸体中的记忆被完全破坏。

按照计划,阿雷西欧马上就能离开施塔德。明天这个时候,他估计自己已经以新的身份进入同盟腹地,所以他做事也就不再顾忌太多后果,只求尽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避免某些人追查到朱利欧的去向。

阿雷西欧拽着朱利欧的上臂,一路拉着往列车的前部走去。即使在朝人脸上开枪的时候,他也一声不吭。显然是有些生气,左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把朱利欧的手臂捏得很疼。

但朱利欧却丝毫不敢反抗,甚至连相关的念头都没有从心里浮现过。她的两腿一直在颤抖,脆弱得就像刚被柯林绑架时的样子,低头踉跄地跟上阿雷西欧的脚步。

有时候阿雷西欧会放开她的手臂,为了更换子弹或者检查尸体。但她似乎没有想过借此空隙逃离。这不是因为阿雷西欧手中的枪,也不是因为他拥有举手间夺走她生命的巫术力量。

而是因为,朱利欧自小在阿雷西欧的权威下长大。

在她困惑的时候是阿雷西欧告诉她何谓对错,在她有麻烦的时候也是阿雷西欧帮她收尾。十几年来她始终顺着守灯人的安排去生活,也早已习惯于如此。

所以在分隔整整三周之后,当她看到阿雷西欧从车顶跃下进入车厢时,朱利欧破天荒地记起了自己小时候从画室逃课半天后,在河边被阿雷西欧抓住时的画面,那是一件小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她记得很深。

她忽然发觉自己完全没有长进。这么多年了,在阿雷西欧冰冷的沉默面前,她总是会像一个做错事后被抓住的孩子一样。

近三周的一切努力就像一场滑稽的闹剧,只是为老迈疲惫的他增添了新的负担,惹来了本应该避免的麻烦。朱利欧的心里开始莫名自责,也知道等收拾完这一切,阿雷西欧又要像过去那样名正言顺,理由充分地辱骂自己:

“你真的是一个废物。”

我才走开一会,就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相比起长期卧床,令她印象模糊的奈维欧·卡佩罗,阿雷西欧才更像是扮演她父亲角色的那个人。

朱利欧低着头,看着从无辜路人体内流出的血液,它们打湿浸透了自己的女鞋,小牛皮表面被渐渐地染成暗红色,脚趾尖在不时地传来滑腻的感觉。

阿雷西欧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滥杀无辜。

岂止是与他平时对自己的教导不符,简直是完全相反。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所以才会在十几年间将活生生的人命制成消耗用的道具。

只不过他将这一切都掩藏得很好,不让自己看见而已。

但是也正像柯林说的那样,朱利欧心想。阿雷西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善良是一种奢侈品,即然自己还在受这恶行的恩惠,那么她就是最没有权利谴责阿雷西欧的人。

“我一直不想让你看到事实的这一面。”

他们一路走过三个车厢,在大概已经杀死了十个路人之后,阿雷西欧才终于开口说话,但却不是朱利欧想象中的辱骂和责备,而是一声低低的抱歉:

“在你看清了我是这样一个肮脏可鄙的人之后。”

他说:“你可以憎恨我,鄙夷我。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千万不要觉得我教给你的一切都只是谎言。”

继续像过去那样,用纯洁的善意去接纳和对待一切。

这是“持灯贞女”瓦莱丽亚生前的处世之道,也是我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生存方式。

也许它不现实得有些可笑。但是问题在于:只有温柔天真的人,才能看到一个温柔天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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