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采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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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剑四方第一千零九十三章采花并剑指的云仲自然无法力敌本命剑在手的铁匠,何况这铁匠稳稳立在四境。

  赤龙虽已是堪堪自前三月之间的困苦境地中抽身出来,奈何依旧是时日过短,磨刀练剑尚需功夫,而赤龙温养内气,又岂能一日千里,因此纵然是云仲顺遂其意,连番去往各处垂钓山水气,也远未曾恢复如初,何况眼下对上的四境,境界之深厚,远非寻常四境可比。

  虽然云仲接连自剑指处递来连绵剑气,但皆是一一被老铁匠拦下,六尺巷剑芒吞吐,明灭不定,无需凭剑气抵挡,单是凭修行人眼中最是不入流的剑芒剑罡,就已经拦下云仲凭两指为剑,递到身前的剑气,翻身腾挪,剑花往复,从始至终都未曾有剑气浮现。

  虽仅是起手试探,云仲心思就猛然沉将下去,这位山兰城从来不曾显露身手境界,空锤了许多年剑胎的老铁匠,境界着实奇高。

  剑名六尺巷,剑芒当有六尺远近,无论云仲自身剑气无踪无痕,往来极快,却半点也未曾沾染老铁匠衣角,而是在其剑芒吞吐身形来去之间,尽数化为尘烟飘散开来,至于先前所布下的数座大阵,即使老铁匠自起手后就未曾破去,不过当中层出不迭的神通,皆是被一人一剑,轻飘化去,到头来皆被剑芒嚼碎。

  天堑鸿沟,此话在修行人中,常被提及,然而有时道理就是道理,隔境隔山,哪有半分夸口。

  而云仲终归是收起始终盘桓心头,迟迟未散的一丝侥幸,双手捻指,剑气卷土重来时,已是动用赤龙根本,原本就如潮似海般的剑气,于赤龙内气源源不绝冲刷萦绕之际,再增长数倍,本来仍有一丝未曾圆满的剑意,同样愈发圆满,本是通透剑气,如今经赤龙内气加持,骤然缩紧,形同在雪原间,腾起头鳞牙分明的走陆长蛇,摧垮坚冰,波碎雪尘,犁开道足有数十丈的深壑。

  不曾动用其余神通,剑气更是未曾走招,单凭赤龙内气,乃是一力破局的手段。

  而剑气散去,雪尘再度落地,狂风回转的时节,老铁匠身前堪称脏乱糊墨的衣襟,仅是有道最是不起眼的裂痕,而若要说铁匠应付这道呼啸而至,力逾万钧的通天剑气时,对招的手段有何变化,仅仅是将剑横在身前,横推出一道瞧来最是平淡无奇的剑气。

  立在四境的修行高手,云仲从来也未见过这等人。赤龙有何等本事,云仲从来都是最清楚不过,即便是有诸多迷雾笼罩,但经赤龙所递来的内气,一经催发,近乎已能同五境比肩,虽远未至其全盛,但也绝非寻常四境可敌。

  然而就是这么道与五境都不应当相差甚远的剑气,铁匠只是抬起有些浑浊的两眼,微微颔首,顺带将手中剑挽个剑花,浑然不似是风烛残年,蹙起眉头朝云仲身后那头神情愈发肃然的赤龙望去。

  「老夫不愿夺人宝物,此事从来都未做过,但倒是向同少年人问问,这头赤龙的来头,毕竟是许多年都未曾见过,此等化腐为奇的金贵物,只怕饶是那等世家宗门,穷其家底,也掏不出如这头赤龙似的神妙物件。老夫空活如此年岁,应当还算有点见识,却是认不出其来路。」

  云仲眨眨眼,很是淡然,「哪来的赤龙,晚辈着实未见过,倒是斗胆问前辈一句,究竟立在几境?」

  「晓得了,那便是不愿说。」老铁匠果真未曾再度出手,也未曾再度逼问,显然身在山兰城内的时日,已是使得这位修行道上的老者愈发心境稳固,难以掀起半点波澜,或许在这位境界奇高的老人家看来,这么一头赤龙,虽不多见,倒也不属绝无仅有的天大机缘,「不过既是少年人不愿透露这尾赤龙来历,老夫也只得将话说得含糊些。其一,这尾赤龙,万不可见光,其二,如问老夫的境界,只可说在五境之下。」

  话说得相当客气,更无半点恶意,诸如赤龙不可见光这等话,铁匠并

  非是头一位同云仲直言的,南公山上颜先生,也曾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云仲这等性情不愿藏掖,或是因其城府不足,叫旁人知晓此事,轻则是追杀得上天入地无路可逃,重则是受剥骨抽筋,炼魂掘舌的苦头,或许报出吴霜名号尚能留得一命,但就凭南公山上这些位徒弟师父的性情,犯起倔来,或许连性命都存留不得。

  不过饶是如此,云仲还是照方才模样,并拢两指。

  五境之下,这话说得已不算是过于隐晦,然而五境之下,却与寻常四境仿若云泥,怕是相距五境,也唯有一线之隔。仗着赤龙威风能勉强应对,但求胜分明是艰难,更何况眼下即使欲要拖延一时半刻,都未见得是什么易事。





  再并指,与先前切磋,便是大相径庭,老铁匠接下一剑近乎毫发未损,便已是占优,切磋二字点到为止,已是算铁匠胜过一半,再要讨教,已不能算是切磋,这是规矩,偏偏两人又是心知肚明。

  再并指时,赤龙内气毫无保留取巧,尽数倾斜而下,灌注于云仲头顶灵台,通达百窍直抵丹田,再将方才本已是睥睨四境的剑气怒涛,拔高数成,压覆而来,去其花俏,单是以剑气盛威对上铁匠的高明境界,剑指递出,而周遭大阵骤然起伏变化,雪浪腾空,硬是布下数方虚境,立身其中,不知青天。

  即使明知自身阵法修为尚不精熟,云仲仍是借来赤龙内气,先行一步摆下大阵来,不过既不是用以伤敌,神通多变的杀招阵,也并非是用勾连山兰城外百丈坚冰伤敌,而是在这等节骨眼上,照猫画虎似取来自家大师兄所用的迷阵手段,虽施展的时节,仍旧是磕磕绊绊,但虚晃了两晃,竟当真是将大阵由先前的伪象,强行转变为一方幻阵。

  老铁匠周身种种用以障眼的神通,风火雷霆尽数收拢,一时也无云仲递来的剑气,周围空空荡荡,飞雪未落,长风不过。

  仅仅是有位笑容和煦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走入阵中,咧嘴走到铁匠身前,笑吟吟递来一枚剑胚。

  而这枚剑胎,便是铁匠耗去数十年光阴,在山兰城中破败屋舍中,昼夜敲打的那枚,如何都能认得。

  年轻人递去剑胎的时节,仅是一瞬,大阵中央风雪却是慢下许多,慢得足能使铁匠瞧清,眼前的年轻人自个儿的确认识,且有不短年头的交情,可正因此,原本神情很是淡然,浑身无半点戾气的老铁匠,瞬息之间须发皆张,先是一剑斩断剑胎,而后将剑柄都险些送入那年轻人的前胸,血水登时四溅。

  四境的剑气入体,足能够搅碎五脏六腑,而分明那位年轻人面色霎时间衰败下来,血水自七窍其中迸溅而出,却还是抬眼看向眼前人,苦楚一笑。

  「师弟,我就非死不可么?」

  大阵同那年轻人身形消逝一并溃散开来,而云仲剑气,已逼近铁匠头顶,后者甚至都有些错愕,不解云仲耗费许多内气,抬升起这座大阵,到底是何意,倘若只想动摇自身,得来递出剑气的时机,怎么想来都不划算,毕竟两者之间境界底蕴相差过多,饶是有赤龙壮底气,这等剑气,照旧不见得能伤着自身。

  但很快铁匠就知晓,这位瞧来清秀,年岁不深的年轻剑客,并不是指望这看似来势汹汹的剑气,而是在周围大雪飞散,坚冰崩碎之间,猛然将剑指撤回,好似是在竭力牵引什么相当吃力的后手。

  裁衣铺灯火早熄,可老妪分明未曾歇下,就在这等大风天寒地冻的日暮时分,极其缓慢地挪出门来,还不忘披上衣衫,靠在裁衣铺翻修过数次的门前,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位相当年少的剑客,上次在山兰城小住时,曾凭数座大小阵法,探听胥孟府兵马虚实,但何尝不是觉察出城内尚有高手,因此老妪才是主动找来云仲,略微敲打敲打,以免其深入此城旧事,迟迟不能自拔,却未曾想到

  误打误撞之下,竟是使得本来蛰伏甚深的琵琶客,触及大阵,才有往后许多事。

  但留在这座山兰城内的大阵,并不止区区一两座,当年身在城中练剑修行的云仲,从未曾有过多少内气外泄,其余内气的去向,老妪并不知晓,如今斜依旧门,才是心中了然。

  就在方才一瞬,城内大阵尽数炸碎,而大阵当中并非空空如也,而是足有数十近百道剑气,经蛰伏已久的大阵溃散所积下的内气加持,势如狂澜一般汹涌过街。

  当年在城外辛苦练剑,使剑气拔高一重又一重的剑客,果真就如同采花摘叶一般,将最是神意饱满圆润的剑气,纷纷栽种到大阵中央,留待今时取用,每道剑气,竟如幼雀,翻飞来去,恰好是从这条街道经过。

  但哪里来的那么多恰好。

  老妪也晓得方才城外那声剑气啼鸣,多半便是出自那位少年剑客,更是晓得这阵剑气如雨,必定是要让自己看到,所以还是摇摇头,一步走出缝衣铺。

  杀人者,难以成圣,我万一有这么一天,再度坠入邪魔外道,又当怎讲?

  你就不能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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