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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曲风冷笑一声,转头打开了车门,示意蒋莺开车。

贺星原也没拦,目送他离开后,朝别墅二楼窗边的林总颔了颔首,带着林深青走了。

坐上驾驶座,他给罗四打了个电话:“联系一下媒体,把我给赵总准备的‘礼物’送过去吧。”

林深青侧头看了看他。

他开着车解释:“十八年前我爸爸想要曝光的,金越酒店的经营内幕,我近期重新调查整理了一份。”

既然金越当年就已经出现不守行规的内幕,在后来的年月里只会越演越烈。同为酒店经营者的贺星原要挖出这些内幕并不算难。

相比十八年前,如今更是信息时代,媒体的力量不容小觑,真要曝光到位,必然重创金越。

但是――

林深青皱了皱眉:“这不合适。”

虽然她也很想看到赵家彻底衰败,一蹶不振,但这招无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香庭的生意也可能遭受波及。

更何况,如果曝光者的身份暴露,贺星原在这行里还怎么混下去。

林深青相信,他此前之所以选择慢慢耗死金越,而不是这样的一击必杀,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他像爸爸一样是个记者,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伸张正义。可他掌管着一个企业,他的每个动作都关系到底下所有员工的饭碗和他们背后的家庭,还有千万股民。

他得慎重。

“没关系,新闻稿发不出去,赵曲风会在那之前配合我的。”贺星原说,“还记得当年在赛车场上,我是怎么赢他的吗?”

林深青想了想,笑了――赵曲风怕死。

不出半天,贺星原果然接到了赵曲风的电话:“贺星原,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搞我是吧?”

他笑了笑:“我是在给赵总选择的机会,如果打定了主意,赵总就不会提前得到风声了。”

赵曲风咬着牙说:“半小时后,会有人把通话记录发到你手机上。”

贺星原拿到了线索,交给罗四去查的时候,叮嘱他不要惊动公司里的任何人。

午后,罗四拿着一叠资料回来了:“小贺总,这个号码已经废弃近三年了,原主人是……”他欲言又止,“是原先贺总身边的徐秘书。我是说,老贺总。”

贺星原眉心蹙起:“徐秘书现在人在哪里?”

“老贺总出事后,身边职员一部分留给了贺总,一部分下调到了别处。这个徐秘书当初就调去了分部。但在您回来之前,她就辞职定居海外了。”他把资料递过来,“现在人在加拿大,具体情况一概不明。赵总应该曾经暗中调查过她,但没有结果,因为我也是。”

贺星原双手交握着不说话。

一旁林深青默了默,笑起来:“老贺总的秘书,在老贺总离世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会转头投向谁,效忠谁,为谁不惜己身,谋杀人害命的事?”

这有趣的一问,问得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

林深青站起来,掰着手指再问:“徐秘书,牢里那几个香庭董事会和财务的内鬼,还有我们现在的贺总……能让这些人通通‘俯首称臣’,谁有这么大能耐?”

“这个人是男性,并且毋庸置疑曾经是香庭的核心高层,更无疑,他对贺总的重要程度,超过了小贺总这个堂弟……”林深青不可思议地笑了笑,“虽然结论听起来有点荒唐,但好像没有别的答案了啊。”

贺星原闭上了眼睛。

香庭的内鬼到底是怎样在五六年的时间里,越过叔叔的眼皮,挖空那些资金的――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始终困惑着他,而在今天之前,他也始终没有试想过那个荒唐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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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头来,唯一的解释确实是――没有人可以在叔叔眼皮子底下完成这样的手趣÷阁,除非,这本身就是叔叔的授意。

贺星原睁开眼,忽然笑了一声。

身在迷雾中的人拼尽全力驱散阴霾,寻找出口,却不知道,在出口处等着他的,是一把尖锐的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找到出口的同时,自己也被捅得鲜血淋漓。

即便追索到真相,也不像是赢了。

林深青看着面无表情的贺星原,闭了闭眼,转头倒了一杯热水拿给他。

他接过来捂了捂,又放下了。

林深青站在贺星原旁边,朝罗四努努下巴,示意他先出去。

电子门关上的一刹,贺星原坐在椅子上,转头抱住了她的腰。

她站在他面前,搂着他的脑袋,做着无用的安慰。

贺星原在她身前埋了很久,问她:“怎么办?”

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林深青摸摸他的耳朵:“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可以。”

贺星原点点头放开她,拿起了手机,拨通贺斯远的号码:“哥,你在不在公司,我想跟你谈谈。”

贺斯远似乎听出了什么,说:“我过来。”

等两人通话结束,林深青主动退避:“你们谈,我去外面等。”

她走出办公室,远远朝刚好走出电梯的贺斯远点头致意。

贺斯远进门的时候,贺星原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在摁太阳穴,听到动静抬起头叫他:“哥。”

他“嗯”了声,在他对面坐下来。

贺星原支着肘,迟迟没有说话。沉默被拉得无限长又无限深。

最后还是贺斯远吁出一口气:“你想问什么,问吧。”

贺星原垂着头,眼神发直地盯着鞋头:“他没有死,是吗?”

贺斯远闭了闭眼,点点头:“是。”

贺星原似乎想笑,但笑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自顾自也点了点头:“好,这件事要从什么时候说起?是从八年前香庭亏空开始,还是从十八年前我父母去世开始?”

贺斯远的牙关颤了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十八年前。”

贺星原笑了笑:“那就麻烦你给我讲个长点的故事了。”

贺斯远说每句话都在挣扎,反倒是贺星原,木头似的坐在那里,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好像全然事不关己。

直到黄昏时分,距离贺斯远讲完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他被照进落地窗的夕阳刺得挪了挪眼,才缓过神,慢慢把整件事拼凑完整。

事情要从十八年前开始讲。

十八年前,贺星原的爷爷贺正庭意外得知自己多年前在大陆遗落了一个儿子。因彼时贺星原的奶奶路香娥已经病逝多年,他辗转多番才找到了身在小县城的路家,并暗地里做了鉴定。结果证明,那确实是他的亲骨肉。

他既懊悔又欣喜,决定把儿孙一家接回港城,好好弥补这么多年的缺憾。

原本是件喜事,可这个消息,却被身为贺家独子的贺从明,也就是贺星原的叔叔知道了。

“香庭”的“庭”字是指贺正庭,“香”字究竟是什么含义――这个困惑了贺家人多年的谜题,终于水落石出。

贺从明立刻感到了威胁。

本该由自己继承的财产和集团将被分割甚至夺去,他俨然把这个私生子,包括尚且年幼的贺星原视作了眼中钉。

而赵康和贺爸爸的恩怨,恰好成了贺从明阻止他们进门的助力。

如赵康的认罪遗书所说,他给煤气动手脚的意图是为恐吓贺爸爸,并不是真想弄出人命。

造成煤气泄漏的人确实是他,可给一家人下药,让他们睡沉,有心置人于死地的,其实是贺从明。

贺星原当天也被下了药,所以才会在林家睡着。而林爷爷因为一时叫不醒他,就留他在家住下,无意间刚好救了他一命。

药效过去,或者是未留痕迹,或者是其中有人被买通,警方没有发现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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