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万寿 (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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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知怎么,嫁妆的事给乌喇那拉氏知晓了,还很是数落了兆佳氏一通:别家阿哥、格格不过一两个物件儿跟着随礼,王子这儿倒好,三四样金贵东西,用你的陪嫁来凑这些例数,回头皇上不过看一眼就都进了广储司大库,再哭都没处儿去。而胤禛这边,见胤祥应承了接济,好歹算是稍宽了心。至于他自己雍王府的贺仪,一来为了不与胤祥的重样,二来短时间内也实在凑不足能尽礼的摆设,胤禛这才别出心裁的另使人去置备了寓意上佳的名贵盆景,再同些唐寅、仇英等的书画一并送进去。就为这,在熙春园诸皇子斑衣彩戏以娱皇父的家宴上,还招来些矫情做作的微辞。

胤祥一时想得有些入神,銮仪使容襄拖长音儿的一个“跪”字才又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随着“叩首”的号令,终于行完了仪注上的礼儿。礼部的官员已然张罗着着要将一众人等引离大殿。胤祥甫一转身,便听一旁有人唤道:“十三阿哥”。转头看时,不是旁的,正是自己昔年上书房里的师傅法海。这一时百种心绪,兜来转去齐齐地攒涌上心头,也就语无伦次起来,“怎么,怎么先生就没去前头?跟着佟公进内大臣的班?”这厢法海倒是淡然地紧,“看阿哥说的,我一个革退的人,又没蒙恩典赏还原品,怎么有资格前头去?”听胤祥提起他伯父佟国维,朝前掠一眼,自失一笑,“阿哥说笑,虽不是内阁的人了,翰林词馆的身份还在,常日侍驾的好歹也算近臣,随内大臣班后,宫内进贺……诶,阿哥这是怎么,瞧着面色似不大好?”胤祥方意识到自己失言,又因着法海之语多少起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确又不愿明说,便勉强笑了笑,道:“还是老毛病,腿上不便宜。”看了看周遭渐渐正扬声打趣的小弟弟们,不知怎么,便随口道:“先生高才,皇父日后必会大用的,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哪知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后头穿过来,“皇玛法再如何用人任事,也不过是赏奴才的恩典,其人堪不堪大用,是苟利社稷的事。十三叔何须妄自菲薄?龙子凤孙,纵有运途舛折,亦不过是一个惟待时尔。”把胤祥一番掩饰之意全砸了的,不是别个,正是太子长子弘皙。他倒是自觉存了一番好意,焉知这一揽子却是扫尽二人颜面。胤祥心里当下一阵腻歪,但碍了是弘皙,又怜着他的境遇,不便说出什么重话来,只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这话说得太孟浪,这是为谁叫屈呢?好在只是先生在,他人正直,关碍不大,若让旁的人听在耳里,仔细给你阿玛添祸!”

尽管话是这么说,另一边的法海却毫不领这份情,他本就一个天地浑不怕的角色,为皇子师傅时连胤祥、胤祯都是教训甚严,又哪里须给弘皙什么脸面,当即走过这边来,对胤祥道,“你也莫须打圆场,他不晓身份、不识大体,能说出这种话来的,无他,必是师傅没教好。”弘皙气急,指了他道,“法海你!”法海不屑看了眼,冷哼一声,当场甩了弘皙一个冷脸子,脖颈一横傲然道,“怎么?这话弘皙阿哥尽可以去回皇上,大不了我陪着徐元梦挨一回板子就是。”弘皙被他一句话噎得面皮发青,却又发作不得。法海可不同于徐元梦,虽说是家里庶出在佟府里不受待见,可佟家未必就能由着他这皇长孙如此轻慢,鄂伦岱又袭了公爵位,身上圣眷也颇重,若是较真起来,必定是自损八百的局面。弘皙想及于此,铁青了脸,匆匆对胤祥道了一句:“侄儿还有事,跟十三叔这儿告罪先退下了。”

胤祥并没拦,待弘皙一走,法海便也冲着胤祥一拱手,算是辞过,胤祥见他面上不虞,知他正在气头上,有心稍作缓颊,便请他借了一步说话,道:“弘皙少不经事,言语之中多有冒犯,先生切莫在意。”法海蹙了眉头,道:“弘皙阿哥轻狂至斯,非二爷之福呵。”胤祥只是苦笑,转了话头,道:“前些日子见着十四弟,说是南面有缺儿,他已然为先生上了保举折子。我…,诶,若是在以往,我也便联名了,只是现如今,倒不好拖累了先生。”法海虽说教训起阿哥来丝毫不留情面,想及胤祥目下的处境,却也是唏嘘,恳切道:“王子多虑了,弘皙阿哥适才有句话倒也没说错,命里纵有波折,亦不过是一个惟待时尔。王子切切保重了自己才是。”还要再多说些,已有銮仪卫上前引领众人出殿,两下里只得各自随班进退。

堪堪走到景运门外正要散班,胤祥还是忍不住心里那点空落落的痛楚,回头望了望,眼见着又有两名鸿胪寺官员从前面过来,胤祥一眼便认出,立在乾清门前堪校仪注的,正是鸿胪寺少卿文志鲸。胤祥知道这是太和殿礼毕,御驾就要折返乾清宫来,当下便觉挪不开步子,执意就想立在这里,哪怕只远远地迎一迎圣驾也好。

胤祥只是呆立着,浑没注意身边跑过来个侍卫服色的人,那人到了面前就冲他利落地打下个千礼,“十三爷安。”胤祥低头一看见是宝柱,着他起身,不禁诧异道,“怎么是你?”宝柱答道,“回爷的话,主子在前头的仪注太繁,怕一时也退不及过来,就命奴才在这儿照应一二侍卫上的差使。奴才远瞧着就像是十三爷……”胤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宝柱见他模样不似平常,额上还挂着些细汗,当即搀了他的臂膀就往外走,

“莫不是十三爷腿上的伤又发作的厉害了?圣驾就要过来了,十三爷立在这当门口的实在不便宜,奴才伺候您外头歇歇。”胤祥见他兀自说话行事,想甩开他又是不能,心知适才的想头不免可笑,也只得无可奈何的由着他去。

刚出景运门的侍卫处值房不远,就远见着胤禛等在当地。宝柱松开胤祥,冲胤禛一千,就退了下去,剩下二人心知肚明的对视了一眼,便听得胤禛嗔怪道,“还嫌跪的不够?那换个地儿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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