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狼与羊(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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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铜锤的哭声,如同魔咒,在耳边逡巡不去。担心再遇到同乡,也担心再有人找自己帮忙,没有了心思巡逻,杨玉竹的坐骑离开队伍,径直返回珍珠泉的将军府。

刚刚走进后门,迎面就看到刘佩萱似笑非笑的在看着她。两人的关系,一如两年之前,从亲如姐妹变成势同水火。刘佩萱目前还只是个秘书,没有名分,也没有生下孩子。

但靠着陕西的情分外加秘书朝夕不离,终究可以吃一些残羹剩饭,像是修河工时,她不辞辛苦守在工地上,回报就是得到陪床的机会。自认比借宿家中,只能算女保镖的杨玉竹高一等,冷冷的看着后者“什么样的爹,就生什么样的种!大的是土匪,小的依旧是贼种!”

“我不想吵架。”杨玉竹摇摇头,想要走过去,刘佩萱却不依不饶的拦住路“你的贱种,今天打哭了宝慈少爷。十格格很生气,非常生气!”

“怎么会这样?我的儿子在哪!”杨玉竹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刘佩萱的肩膀。后者全无惧意,反倒是挑衅似的看着她

“哦?原来儿子是个贼,娘也是个贼。来啊,打我啊,最好打死我,然后看大帅会不会放过你!你儿子,在十格格房里,至于会怎么样……天知道”

杨玉竹用力一推,刘佩萱就摔在了地上,足尖点地,燕子抄水,向着毓卿的房里冲过去。可是刚走出不远,迎面,杨翠玉已经走过来,拦住了路。

“好好说话,动手打人成什么样子,要是让冠侯知道,一准不高兴。咱们内宅的规矩第一条,不许打人,你忘了?再说跑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是去救火。你这样闯到十主子房里,不挨骂才怪,走我带你过去。”

虽然不是正室,但是翠玉终究是姨太太,比起杨玉竹,依旧有着绝对的优势。杨玉竹也意识到自己的卤莽,但比起自身可能受的惩罚,她更担心的是儿子的安危。

自陕入鲁,两年时间里,陕军的俘虏,经过苦役,挑选,淘汰。数万俘虏中,留下来从军的占了五成。另外有大批的陕西移民,农家子弟进入军队,以保安团、屯垦团的名义驻守地方,实际兵力数字,最少也有一个整师。

杨九娃、孙鹏举、王飞虎、商震……一批出身陕西的军官,经过山东武备学堂的培训,成长为鲁军的领兵军官,在鲁军中自成一派,称为陕系。其中又分为刀客系和官府系两个小山头。

作为陕系的头领人物,杨玉竹的处境,实际更尴尬。因为有着杀夫之仇,她知道,不管是赵冠侯还是十格格,对自己都有所防范。即便是那位内宅里公认的苏菩萨,实际对自己也是有所戒备。

身边的女兵,就有那位前金皇族安排的耳目,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稍有异动,可能就要面临不测。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儿子……这是她的全部,就算搭上性命,她也要保全爱子无恙。

为了避免嫌疑,她故意与陕系军官保持距离,就连部下想要看看小少爷,她也一律挡驾。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份比较特殊,万一有人尊奉他为首领,企图在鲁军里搞分裂,第一个死的,一定是这个无辜的孩童。

人在异乡,既听不到乡音,又与乡亲断绝联系,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小生命。按照约定,他得以姓郭,名字则是赵冠侯取的,念祖。虽然赵冠侯表现的很大方,对这个孩子也颇为关照,但是杨玉竹却知他有的是杀人杀的天经地义的手段。尤其一个孩子,孱弱的生命如同精美的瓷器,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碎。无数次午夜梦回,汗湿衣衫,都梦到孩子横遭不测。

这两年时间里,她到山东女子学堂读过书,也知道,这种身份的孩子,被人所忌,乃至横死者不知凡几。自己虽然竭尽所能,但是力量还是太渺小了。

她虽然有满身武艺,可此时,却觉得是那样的无助与彷徨,手脚发软,心狂跳不止。生怕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以及十格格诚心诚意的道歉。

翠玉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我的添福,也常被敬慈弄哭,也被他那两个姐姐欺负,看到那个铁勒姑娘,更是吓的往我怀里躲,这都不算什么。我们都是做娘的,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放心,格格那也是个讲理的人。”

等来到毓卿的房间,隔着屏风,就能听到小孩子咯咯的笑声,以及毓卿的声音“好儿子,说,妈妈好不好?”

“好……妈妈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玉竹长出了一口气,这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内宅里几位太太,都是他的干娘,他喊所有人妈妈,这倒不奇怪。只要十格格不生气……一切都好。可随即,就听到毓卿又问道:

“妈妈好,那谁坏呢?说对了,妈妈给你糖吃。”

“郭剑……郭剑坏……”郭念祖奶声奶气的说着,接着就换来了毓卿一阵夸奖。玉竹的眼睛里一阵酸楚,拼命的控制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翠玉咳嗽两声,毓卿对外面喊道:“进来吧,都是女人怕什么。”

房间里,宝慈在摇车里瞪大眼睛看着妈妈,不时的发出焦急的喊声,嫉妒于另一个小家伙,夺走了本该自己独享的母爱。念祖被十格格抱在怀里,没心没肺的大笑着,与十格格很亲。

毓卿手上,带着赤金制成的甲套,这东西可以用来批奏折,锋利的尖端可以轻松划破几层厚宣纸。看着那锋利的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的娇嫩的肌肤,杨玉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缩紧。对方只要一个失手,下一刻……她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凝固了,连动都不敢动。

武艺超群的秦川侠女,双膝抢地,跪在地上,摘下头上的帽子给毓卿磕着响头“十格格,我错了……我教子无方,不该冒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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