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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座墓园位置很偏,环境不错,非常僻静。当然每一块墓地的价格都相当惊人,有人开玩笑说,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住的地方还贵。

郁绵是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来还是去年国庆。今年新年的时候,她一个人窝在小小的酒店房间里,没能来祭拜周如云。

隔着远远的,她就看清墓碑前那道冷清纤瘦的身影,微微弯下腰,放下一束花。

她没想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因为心情不好,却又无人可说,所以来到这里,在雨中没有撑伞,只为和她故去的亲人说话吗?

郁绵被这种岑寂寥落的感觉狠狠刺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很久,等情绪平复下来,才撑着伞走过去,低低的叫她:“……裴姨。”

裴松溪似是早就知道她来了,没有转身,只轻声问:“等很久了吗?”

郁绵摇摇头:“没有。”

天上小雨淅淅沥沥,落到她的伞面上,落到松软的土地里。

她还是上前一步,伞面覆盖住她的身体,终于留出一小块干燥的空间。

她的声音也被春天细雨打湿了:“你在发烧……别淋雨了。”

裴松溪很轻的笑了一下:“没事的。”

墓地四周栽种了高大的松树和柏树,挺拔苍翠。墓地旁边竟然有花朵稀落开放,鹅黄色的迎春开的正好,紫色小雏菊娉娉婷婷,还有些已经开败的野花,花瓣残破,叫不出名字。

郁绵看着她的背影,决心先开口,可是裴松溪却突然问她:“你还记得……去年在这里,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嗯,记得。”

裴松溪重复那天的话,声音有些微微的哑:“时间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时间……是很无情的。绵绵,你想过吗,我比你大十八岁。”

郁绵怔住,她有些紧张起来:“你说这个做什么?”

裴松溪声音平平,继续往下说:“时间和死亡,无解的问题。这些道理你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时间每天在流逝,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也会的。我会先老去,先死去。你不害怕吗,绵绵。”

郁绵的呼吸乱了,她的声音在颤抖:“你不要说这个……裴姨,你别这么说,好不好?”

小的时候她说她一辈子都不会走,可她现在说,她会先老去,先死去。

她明明知道她怕什么。

裴松溪听出她话语里的惊慌恐惧,知道她最害怕人世生死和时间无常,毕竟她那么小的时候,就会为一篇语文课文而大哭,在得到她永远在她身边的承诺之后才安心……或许她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叫她听话,可是只有这种最有用。

她想起别人对她的评价,说她冷血无情……本来她觉得或许不是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认同了,她是这么的……冷酷残忍。

她竟然对绵绵,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讨论这个问题。

可她还是很平静的往下说,指尖从墓碑旁盛开的花朵上拂过:“你是这朵正在盛开的花。我可能是这朵,即将凋零的花朵了。”

“裴姨……”

郁绵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她哽咽着打断她:“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裴松溪抿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她拂过花瓣的指尖在轻轻颤抖着,可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你要拥有一个完整而美好的人,而不是我——一个比你大了近二十岁的、破碎且不美好的我。”

她回过头,直视着她:“你知道吗?”

年轻女孩无声无息的流着泪,倔强的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裴松溪看到她流泪,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掉了。

可是她还是继续往下说,语气温和:“绵绵。世界很大,你要多看看。好吗?”

郁绵终于忍住不哭:“好,我、我去看……看。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会给你答案。”

她说完转身就走,纤细柔弱的肩膀轻轻抖动着,却是那么的坚韧而倔强。

她边走边哭,哭着哭着又在心底告诉自己忍住。

可是下一秒……怎么又开始哭了啊。

裴松溪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她感觉自己心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割下了,疼的厉害。

她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在心底轻声说。

再见了……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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