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伏羲石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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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丝之野眼中闪过一丝狡狯、得意之色,道:“我自然不知道平丘所在,但我知道无晵蛇姥每半年便要蜕一次皮,传说拿了她的皮来熬汤喝,便能至少延寿十年,是北海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贝;我还知道镇守平丘的甘华老祖每半年就会偷一次她的蛇蜕,悄悄地带到‘大人海市’贩卖。只要到时我将‘百念虫’掺在宝贝里卖给他,再尾随跟踪,自然就能找到平丘……”

平丘是水族**,共有遗玉仙子、青马真人、视肉老祖、杨柳仙子、甘柤老祖、甘华老祖、百果仙子七名仙级高手镇守,其中犹以甘柤老祖、甘华老祖两兄弟的修为最为惊人。

弟弟甘华老祖生性贪婪,喜好聚敛天下宝物,雨师妾素有所闻,不想此次竟成了欧丝之野计划的饵线。

“无晵蛇姥?是了,我怎地将她给忘啦!”流沙仙子眼睛一亮,又惊又喜,拍手笑道,“新娘子,你有救啦!”

激动之下竟忘了自己身负重伤,刚想起身,脚下一软,顿时又坐倒在地,吓得四周的蛇群如潮退散。

雨师妾灵光一闪,明白她言下之意了,失声叫道:“重生神药!”

相传伏羲大神卧化灵山之后,女娲感悟生命之短暂,采百草炼制仙药,欲求长生不老。历时十年,虽然采制成了“不老药”,却依旧无法得到“不死药”。

某日在南荒丹穴山上,无意中瞧见凤凰**重生,豁然开悟,将自己的蛇蜕混合紫火晶等奇物混入不老药中,终于制成了永生不死的“重生之药”。

女娲登仙之后,重生之药的药方流落南荒,蛇族八大长老四处搜寻而不得,成为大荒悬案。

数千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五族巫祝穷尽毕生之力,恨不能将南荒掘地三尺,想要寻得此药,却始终无功而返,含恨而终。

直到一百八十年前,身为女娲三十六代孙的无晵国蛇巫朱卷氏,偶然在北海范林挖掘出一个青铜药壶,壶壁上刻有太古蛇篆。

而朱卷氏恰恰是大荒中罕有的精通上古蛇文的蛇族后裔,研读之下,发现这些蛇文赫然竟是女娲亲手所刻的“重生之药”的药方!

朱卷氏惊喜欲狂,猜到彼处必定是女娲昔年炼药所在,于是又将周围方圆十里尽数掘过,果然又发现了女娲遗留的蛇族古神兵,以及若干刻有太古法术、药草秘方的神器。

她苦苦研习,修为突飞猛进,短短十数年,便一跃成为大荒神级高手,接连打败金族蓐收、水族西海老祖与土族黄龙真神,名震天下,被称为大荒第一妖女。

若非她野心太大,为害甚广,意欲重建蛇族王朝,最终被神农收伏,说不定早已被水族长老会所拉拢,成为水族圣女了。

朱卷氏被神农击败之后,被迫立誓终身不得离开平丘,她重信守诺,倒也始终不曾越狱。

水族贵侯极想从她口中套出重生药方,百余年来威逼利诱,却始终撬不出半个字来,逐渐地也全都绝望了,甚至认为她根本就不曾得到女娲的药方,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鼓动蛇裔附从。

岁月流逝,大荒中风起云涌,英豪辈出,五族渐渐都忘记了当年这威镇四海的蛇族妖女,那传说中重现于世的“重生神药”也渐渐再没人提起。

直到此时,听欧丝之野提及无晵蛇姥的蛇蜕,流沙仙子才突然记起这段典故来。

雨师妾惊喜之意稍纵即逝,摇了摇头,苦笑道:“流沙妹子,即便我们真能到达平丘,躲过七仙;即便无晵蛇姥当真有‘重生之药’,她又怎会平白送了给我?这些年想拿到药方的各族贵侯也不知有多少,至今不还是一无所获么?”

流沙仙子俏脸酡红,眼波闪耀,格格脆笑道:“龙女呀龙女,你聪明一世,今日怎地如此糊涂啦?我们又何必到平丘?何必向那老蛇婆索讨神药?只需在‘大人海市’耐心候着,等那甘华老祖出现,用宝物向他换取老妖婆的蛇蜕,再加上我的不老之血,不就是现成的‘重生神药’么?”

雨师妾心底大震,脱口道:“不错!女娲的‘不死药’便是‘不老药’加上她的蛇蜕所制成,老蛇婆既是女娲嫡孙,她的蛇蜕自然也有这等神效!”

七日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瞧见重生的曙光,心中震骇狂喜,激动欲爆,与流沙仙子两两对视片刻,忍不住纵声大笑,抱着她一齐又蹦又跳起来。

这两个凶名昭著、互不买帐的妖女,此刻真情流露,俨然竟成了两个亲密无间的孩子,看得欧丝之野目瞪口呆。

当是时,狂风骤起,雪沫乱舞,天色陡然黯淡,冰地上的蛇群齐齐昂首吐信,朝着西方“嘶嘶”怪叫。

二女一凛,凝神仰眺,只见西边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忽然涌起一大片的黑云,滚滚翻腾,急速逼近,夹杂着“呀呀”怪叫之声,刺耳已极。竟是数以万计的鸟群。

正值深秋,北海以北天气苦寒,北极燕鸥、雷乌等鸟早已飞往南方,只有少数雪鹫、苍翼龙依旧盘旋冰天雪地,猎取驯鹿、海豹为食。又从哪里飞来如此多的禽鸟?

欧丝之野脸色微变,低声道:“天地裂,极渊决,万蛇千鸟平丘合……难道这些鸟当真是应证谶语,飞往平丘去的?”

流沙仙子冷笑一声,道:“既有你想冒充女娲转世,便没人想冒充伏羲下凡了么?”?眯起眼凝神探察,心中大奇。

那飞来的数万禽鸟既有南海的火凤凰,也有西荒的寒羽鹫,甚至还有东海的碧翎风鸟……这些奇鸟大多只能生活在特定之地,一旦离开,至多活不过数日。即便某人有如此神通,能将众鸟从各地召来,又有什么妙方,能让这些鸟横飞北海极地,而不被生生冻死呢?

侧耳倾听,也察觉不到任何的号角管乐。难道……难道这鸟群竟果真如谶语所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自行飞聚而来的么?倘若如此,跟随着这万千禽鸟,岂不是可以顺利到达平丘?

对那所谓的伏羲石谶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眼角扫处,瞧见遍地嘶嘶作响的毒蛇,她心中又是一动,既然连那拘缨妖女都有法子让万千毒蛇抗御如此严寒,又焉能断言没人能令群鸟不畏苦寒呢?

思忖间,鸟群尖啼急飞,如狂潮翻涌,已到了她们上空。当先的数千只凶禽瞧见雪地上的蛇群,欢声尖叫,纷纷电冲而下,狂风似的从三人身边卷过,抓啄毒蛇,冲天飞起。

蛇群惊嘶乱舞,纷纷曲弹咬噬,极力反击,数十只嚣鸟、雪鹫被毒蛇翻身咬中,登时尖叫悲啼,从半空跌落,被地上的群蛇争相撕咬扯夺。

腥风鼓舞,羽翼纷扬,群鸟黑压压地急速俯冲,尖啼声震耳欲聋。

群蛇虽然无一不是剧毒凶狂之物,但毕竟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被众鸟这般闪电袭击,极为被动,很快便有近半毒蛇被抓啄上空,成了凶禽的腹中之食。

惟有少数巨蛇、大蟒凶暴狂猛,禽鸟无法一击毙杀,只好轮番俯冲攻击,偶被巨蛇扫中,顿时羽肉飞炸,横死当场。

欧丝之野苦心积虑从各地搜罗了这数万毒蛇,又用独门秘药保持它们的体温,千里跋涉,便是想要让北海各国将她认作女娲转世,一旦蛇群殁灭,那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睁睁地看着蛇群被众鸟风卷残云般的袭击,死伤殆尽,她惊怒焦急,想要吹奏桑枝笛指挥蛇群反击,偏偏浑身痹涨,动弹不得,只得颤声叫道:“龙女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快将这些鸟群赶走吧!”

雨师妾二女对望一眼,微笑不语,对这心如蛇蝎、为虎作伥的妖女,她们都是厌憎已极,看她心焦如焚的模样,心底均是说不出的快意。

鸟群越来越多,尖啼凄烈,似是飞行了极远,饥饿已极,不断地疾扑捕食,地上的蛇尸很快也被夺掠一空。

几只巨大的蝠翼龙鸟盘旋尖叫,突然朝欧丝之野电冲而下,猛地在她手臂、大腿上接连啄击,而后又冲天飞起,盘旋欲冲。

欧丝之野虽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却惊怖欲爆,失声大叫道:“龙女姐姐救命!龙女姐姐救命!”

雨师妾笑道:“我只答应帮你逼出蛇毒,不伤你性命,可没说过要出手相救。”

那几只蝠翼龙鸟起初还只是俯冲试探,眼见欧丝之野动弹不得,二女又只是袖手旁观,登时尖啸着电冲而下,猛烈啄击。

尖喙雨点般击落在欧丝之野的脸上、身上,黑血长流,左眼也险些被啄瞎了。她从焦急惊怖,渐渐转为绝望愤恨,起先还苦苦哀求二女出手相助,到了后来明知无望,便开始破口大骂,极尽恶毒诅咒之能事。

二女任她如何咒骂,只是笑吟吟地毫不理会,过不片刻,她的骂声越来越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再无声息了。

鸟群争先恐后地俯冲而下,振翅拍翼,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周围。这曾经权倾北海、心毒手辣的妖女,就此被碎尸万段,成了众鸟腹中美餐。

流沙仙子眯着眼,低声道:“奇怪,她的体内至少有三百多种蛇毒,寻常的鸟类误吃了任何一种,瞬间便可毙命。这些鸟儿几乎连她的骨头都吞进去了,怎地还是若无其事?”

雨师妾亦大觉奇怪,正自沉吟,忽然听见东南边远远地传来一阵尖利的怪叫,比鬼哭狼嚎还要凄厉难听,花容微微一变,道:“琴虫!是肃慎族的蛮人!”

流沙仙子心中亦是一凛。

肃慎族是北海最为暴戾桀骜的蛇裔蛮族,居住在不咸山的山洞里,穿野猪皮,冬天用猪油涂在身上抵御风寒,臂力惊人。箭术之强,堪称大荒各族第一。所用的弓都是以不咸山的角龙骨所制,长四尺,弦为龙筋,射程可达三百丈远。箭长一尺半,青石箭镞无坚不摧,擦风起火,威力强猛已极。

数千年来,北海蛇裔各国纷纷臣服水族,就连当年最为凶顽的无晵国也设郡归管,惟有这肃慎国始终割据自雄。水族出兵讨伐不下百次,均无功而返。

每次水族大军一到,肃慎族立即退入不咸山的山洞中,山洞四通八达,宛如迷宫,水族军士一但进入,立即死不见尸;而等到水族大军退返之时,肃慎族又象突然从天而降,箭石如雨,杀得他们大溃而走。

此处距离不咸山至少有九百余里,冰天雪地,无可狩猎,这些蛮人又为何会到这里来呢?

东边狂风呼卷,雪浪澎湃,那迤俪参差的冰山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飞骑,呼啸呐喊,来势极快,在夕阳与冰峰的照耀折射下,历历清晰。

那些人个个满头细辫,斜穿着猪皮猎装,**的胸膛油光发亮,显然是涂抹了不少猪油。左手握长弓,右手持青石箭,腰间的皮筒里密密麻麻全是箭羽。坐下都是蛇身虎头的怪兽,四只巨大的翅膀横空飞翔,当是不咸山特有的妖兽“琴虫”。

雨师妾蹙眉道:“流沙妹子,这些蛮人对水族仇恨极深,每次狩猎,逢人就杀,瞧见我们,定然又是乱箭齐下。咱们骑鸟前往‘大人海市’,一则可以打探拓拔的消息,二则等候甘华老祖。若与他们在此缠斗,误了日期那就糟啦。”

“大人海市”是大人国在北海东北部的岛屿上所设立的集市,每月十五开设一天,错过便需等待三十日。每年春秋之季,有两次最大的集市,专为南来北返躲避寒冬的各族蛮人所设,所以又被称为“春秋海市”。按照欧丝之野所说,甘华老祖每半年才到海市售卖一次蛇蜕,如若错过这次的秋市,所需等待的,就远不止三十日了。

听见琴虫的刺耳尖叫,群鸟啼声大作,纷纷冲天飞起。二女再不迟疑,翻身跃上一只蝠翼龙鸟的背脊,随着鸟群,朝东疾飞而去。

北极天气酷寒,那岐兽喜热畏冷,不能派上用场;流沙仙子刚施完换血大法,元气大伤,督脉又断,难以持久飞行,只有借助这群鸟之力了。

狂风呼啸,腥气越来越重,肃慎族人相距不过数百丈了。周围群鸟尖啼高亢,羽翼漫漫如云。雨师妾右手紧握号角,凝神戒备,只要对方稍有异动,立时驭使鸟群发动猛攻。

便在此时,肃慎族人突然发出一阵如雷似的欢呼,纷纷举起长弓,额手相庆,脸上俱是狂喜激动的神色;接着又纷纷在蛇兽上匍匐跪拜,纵声大叫,象是在诵念着什么祷辞一般。

雨师妾、流沙仙子大奇,但仍不敢稍有放松。

鸟群与琴虫越飞越近,肃慎族人纷纷将长弓斜背于身,箭矢插入皮筒,当先几个大汉猛地扛起一个大旗,“劈啪”连声,迎风招展,旗幅上赫然是一个**而坐的美人蛇,旁边弯弯曲曲地写了几个蛇文古篆。

众蛮人齐声欢呼,纷纷长身昂立,猛烈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纵声呐喊,倒象是在欢迎她们一般。

雨师妾又惊又奇,忽然瞧见对方阵中的一个黑衣男子,心中大震,失声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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