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东海龙神(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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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从石洞口斜斜地照射进来,洞外蓝天碧海,白云悠悠。又是一个晴朗而温暖的四月早晨。而洞内却冰寒彻骨,宛若寒冬。

这是古浪屿上的冰窖。纵横各六丈的洞中堆砌满了大块大块的冰块,那是拓拔野以“玄冰法术”所制的人造冰。

四壁水晶灯发出的光芒在这冰寒之气中,也有些森冷幽碧。中央的水晶棺里,纤纤安详地躺着,嘴角还牵挂着那丝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凄凉的微笑。

众人都已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只有九姑、赤铜石等人依旧站着。

九姑伤心之盛,几如当年昆仑那夜。在她心中,纤纤犹如女儿一般,乃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她瞧见拓拔野抱着纤纤在屋内茫然乱走之时,几乎便要晕厥过去。然而她知道,自己的难过伤心,只怕犹远远不如身边的这两个少年。

这两日来,拓拔野不吃不喝,就这般呆呆地站在水晶棺前。这开朗乐观的少城主竟如同忽然变成了一尊石塑。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性情狂野的神祝蚩尤,除了那夜狂吼着一路飞奔,将海边的百余巨石击成粉末之外,这两日来竟殊为冷静。

九姑扭头望去,见他木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眉目之间隐隐有说不出的悲伤,宛如冰封春水,暗流激涌。

蚩尤站在风口,听见洞外汹涌的潮声,海鸥啼鸣,直想仰天狂吼。这种悲伤痛苦,比之国破家亡又截然不同。即使已隔两日,仍是这般疼痛而不能自抑。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种痛苦是不应该属于他的。

那日初回古浪屿,震撼于纤纤的娇俏容光之时,他也已隐隐瞧出,纤纤对拓拔野的一腔柔情。那夜目睹纤纤死于拓拔怀中,以他对拓拔野和纤纤的了解,事情原委无须拓拔开口解释,便已青红皂白,了了历历。

他又能如何呢?从前纤纤原就与拓拔更为亲热一些,这些年芳心暗许,最终以死相托,他不过是一个局外人而已。自小他已习惯将强烈的感情深埋心中,快乐的、痛苦的都是如此。即使是拓拔,亲密如兄弟,能与他分享的,或许也不过是快乐而已。

那夜有一刹那,他直想全力痛打拓拔,但是瞧着他失魂落魄、空茫无措,他知道拓拔的痛苦远胜于自己。毕竟拓拔野与纤纤朝夕相处,彼此之间有着太多的回忆,此中深厚的情感积淀,比之他的那蓦然爆发的柔情,又大大的不同。

对于比他更为伤心的兄弟,对于一段与他无关的感情,他又能如何呢?

那一夜,他从木屋狂奔而出,真气爆裂,经脉紊乱,一路上撕吼奋力,所到之处木石俱裂,而那种苦痛却丝毫没有减轻。

直到这一刻,纵使他为了平定众人的忧虑,将所有的情感深深埋入心底,依旧无法遏止那阵阵爆发的隐痛。

而咫尺之隔,拓拔野怔怔地望着水晶棺中的纤纤,脑中一片空茫,依旧沉浸在沉痛、迷茫的悔恨中。即便此时,他依然无法相信,纤纤真的已经死了。这两日来,他脑中一片混乱,浑浑噩噩,什么也记不得了。若不是蚩尤一声大喝,将他惊醒,只怕他还要抱着纤纤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响着纤纤的话:“只当我是妹妹,从来没有一点其它的喜欢么?”

他原本非常笃定的心里,竟逐渐逐渐地迷惑起来。纤纤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银铃般的笑声始终响彻不停。他对纤纤,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想得越久,便越是糊涂,这种困惑又变成揪心的疼痛。

洞口人影一闪,真珠怯怯地随着人鱼姥姥走了进来。两人在陆上行走颇为不便。辛九姑迎上前轻声道:“你们是来瞧纤纤的么?”人鱼姥姥摇头道:“我们是来救她的。”

声音虽然不大,却如雷鸣一般令众人一震,拓拔野、蚩尤齐齐“啊”的一声,猛地转头道:“你说什么?”

人鱼姥姥嘿嘿一笑道:“只要不是魂飞魄散,总有法子救回一命。”拓拔野、蚩尤狂喜忐忑,面面相觑。

蚩尤沉声道:“姥姥,倘若你有法子让纤纤死而复生,蚩尤便是将性命送给你也无怨言。”

人鱼姥姥嘿然道:“小子,你的命太硬,送给我我也要被你克死。”转头对赤铜石道:“赤长老,你见多识广,难道竟没有听说过起死回生的圣药么?”

赤铜石皱眉道:“传说中倒有不少可以起死回生的圣药,但是多半要以北海、昆仑、南海等诸多宝物仙草混制数年而成。即使眼下能将这些仙草灵丹尽数收齐,但也需费历三五年才能制成。待到那时,纵然有效,圣女也早已魂飞魄散,来不及相救了。”

赤铜石见拓拔野满脸困惑,便又解释道:“城主,人体便如神器,将魂魄封印其中。一旦这‘神器’损坏,则魂魄逸散,回归仙界。倘若有回生圣药,修复人体这‘神器’,再辅助以招魂法术,或许能令亡者重生。但这需在魂飞魄散的刹那间完成,否则神游万里,想要招回那是绝无可能。”

拓拔野心中一动,颤声道:“是了!倘若这魂魄并未逸散呢?”赤铜石道:“那自然还有一线生机。”

拓拔野心中狂喜,道:“纤纤自杀所用的雪羽簪乃是封印神器,依照封印法术来说,她的魂魄当被封印其中,并未散去!”

蚩尤闻言也是一阵狂喜,却见赤铜石摇头叹道:“话虽如此,但这雪羽簪终究不是灵力强盛的神器,最多将她魂魄困住七天,便要开始逸散。七天之内,我们又从何处寻来这回生圣药?”

人鱼姥姥缓缓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嘿嘿,不知道拓拔城主与蚩尤神祝有没有这样的决心和本事呢?”

蚩尤与拓拔野热血上涌,齐声道:“自然有!”

人鱼姥姥点头道:“如此便好。嘿嘿,你们对鲛人国有大恩,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她朝真珠点点头。

真珠低下头,从口中吐出那颗幻光流离的无邪鲛珠,走到拓拔野身边,将鲛珠递给他,柔声道:“拓拔城主,虽然这鲛珠不能令纤纤姑娘起死还生,但是却能暂时凝聚纤纤姑娘的魂魄。纵然一年半载,也没有大碍。”

众人大为惊异,拓拔野又是吃惊又是感激,这鲛珠乃是鲛人国国宝,亦是象征权力之物,她们竟然就这般借了给他,而且归还之日遥遥无期。

人鱼姥姥嘿然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借你鲛珠乃是有条件的。”拓拔野、蚩尤道:“姥姥请说。”

人鱼姥姥道:“倘若他日纤纤姑娘当真起死回生,你们便要尽力帮助我鲛人国复国!”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心下大为轻松,两日来首次露出微笑,道:“一言为定!”

人鱼姥姥微笑道:“这鲛珠并不能救纤纤性命,不过暂缓她魂飞魄散而已。要想起死回生,两位还得去一趟东海龙宫。”

众人齐声惊呼,赤铜石皱眉道:“东海龙宫?难道去向东海龙神讨龙珠么?”

东海龙神乃是大荒之外、东海之中的帝王,统辖九万里海域,有“天下第七帝”之说。言下之意,除了大荒神帝与五族五帝之外,以龙神为最大。

但这东海龙神素来见首不见尾,正邪难分。相传为巨龙修行化为人形,妖法神功,深不可测。麾下的龙魔海兽不计其数,凶暴难挡。

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殊死相斗的,便是那一任龙神的六位兄弟。以青帝之威,竟也只能两败俱伤。

人鱼姥姥道:“正是。倘若能讨得龙珠,佐以海神泪、相思草,送吞纤纤腹中,再以两位的真气、法术,便可以令她魂魄归位,起死回生。”

她故意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海神泪乃是深海中难得一见的宝珠,龙珠更是龙宫至宝,你们想要取回,那可难得紧了。”连连摇头,惋叹不已。

拓拔野知她出言相激,微笑道:“姥姥放心。别说是东海龙宫,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要将这龙珠取回。”知晓纤纤有救,登时精神大振,又恢复到那从容不迫、自信满满的气势来。

赤铜石等人却是面有忧色,微微摇头。以传说中东海龙神的脾性,哪能将这龙珠拱手送出?龙神势力之强,不在五帝之下。这两少年倘若真去,那不是虎口拔牙么?

拓拔野口中念着“东海龙神”四字,越觉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苦思半晌,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是了!科大侠曾让我拿着珊瑚笛子去找东海龙神!”心中狂喜。

赤铜石等人不知此节,但见他满脸喜色,顿知有了转机,又惊又喜。

当下拓拔野将当日蜃楼城城破之时,科汗淮让他先行,假以时日候不着他们之时,再以这珊瑚笛子为信物,去找东海龙神借兵等等因由,说与众人听。

这些年来,拓拔野、蚩尤先是苦等科汗淮、乔羽,无望之下,刻苦修行,盼望有朝一日带领群雄复城,倒是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若非人鱼姥姥提及,只怕绝难想起。

众人俱是大喜,倘若科汗淮与龙神真有如此交情,纤纤复生倒有六七成把握。蚩尤更是忍不住昂首长笑,洞中轰鸣回震,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哑然失笑。

赤铜石道:“如此妙极。刻不容缓,城主不如尽快动身。”拓拔野点头道:“我去取了珊瑚笛子,便去寻东海龙神。”

蚩尤刚开口道:“我随你去……”却听赤铜石道:“神祝,你去只怕不好。你是羽青帝转世,羽青帝与龙神之间有六百年的过节。倘若龙神见着你的苗刀,感觉你的碧木真气,只怕适得其反。况且水妖随时要来进攻,若城主、神祝都不在岛上,士气必要大打折扣。”

蚩尤犹疑不决,心中极想与拓拔野一道寻回龙珠、宝物,救起纤纤,但赤铜石言之成理,权衡之下,沉声道:“赤长老说的是。”

当下拉了拓拔,走到一旁,冷冷道:“臭乌贼,倘若此次救起纤纤后,你再这般对她,我决计饶不了你!”双手用劲,紧紧地掐住拓拔野的肩膀,两眼直直凝视着他的眼睛。

拓拔野心中茫然,知晓他对纤纤的情感,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蚩尤松开双手,低声道:“去罢。”

拓拔野将鲛珠送入纤纤口中。只见彩光迷离,流转毕集,一道莹白色的亮光从她胸前雪羽鹤发簪处,缓缓流舞,光芒一闪,并入口中的鲛珠之中。当是纤纤封聚于雪羽鹤中的元神已经被吸纳其中。

拓拔野轻轻拔下发簪,真气运转,释放“春叶诀”,纤纤胸上伤口渐渐封愈。他怔怔站立片刻,心中百感交集,正要与众人告别,却听真珠道:“拓拔城主,我随你去罢。”

拓拔野讶异地回身望去,只见真珠红着脸,鼓起勇气道:“我对这东海颇为熟悉,由我带路要快一些。”人鱼姥姥叹气道:“也罢。就让她教你‘鱼息法’吧。想去东海龙宫,必须在水里自由游行。”

拓拔野不及多想,点头道:“那有劳真珠姑娘了。”当下转身向众人告辞,又与蚩尤交代了岛上诸种防御工事,这才出洞而去。

拓拔野先返回木屋中取出珊瑚笛子。那珊瑚笛子空置已久,蒙上薄薄的灰尘。他摩挲着珊瑚笛,想起科汗淮,心中愧疚更盛。飞奔出屋,一路与群雄稍作招呼,便奔往海边与真珠会合。

真珠先教他鲛人族独特的水下呼吸术“鱼息法”。所谓“鱼息”,即可在水中象鱼儿一样地自由呼吸,而无需换气。

真珠道:“其实海水中,也有许多的空气。只是寻常人无法呼吸得到。鱼以两鳃呼吸,我们自然没有。但是我们有肌肤上的毛孔。”

见拓拔野凝望着她,心中羞怯,两颊晕红,连语调也不自然起来,别过头去,道:“鱼息法便是将水中的空气从肌肤毛孔之中吸入经脉,再传送到心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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