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丘美人(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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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闪掠,星光乱舞,风声呼呼。

那紫衣女子风行极快,一盏茶的工夫,已经穿过树林,将蚩尤抛在数十丈后。蚩尤并不擅长御风术,大战后经脉受损,真气调集不能随心所欲,追赶起来更加吃力。但事关纤纤下落,心中忧急,咬牙振奋精神,穷追不舍。

紫衣女子始终不回头,忽东忽西,绕折奔行。她所选路线,均是极为凶险曲折的所在。险壁飞瀑,刺木灌丛,穿梭自如。

疾奔了半个时辰,紫衣女子突然顿住。前面天蓝如海,星辰欲坠。狂风呼卷,四壑林涛不绝。竟是个千仞悬崖,已无路可走。

紫衣女子衣袂飘飞,黑发卷舞。伫足片刻,突然奔上悬崖,朝下奔踏崖壁一路冲将下去。蚩尤想也不想,也一跃而出,陡然垂直朝下,急速踏壁狂奔。

两人前后相随,在趣÷阁直峭立的千仞崖壁上御气疾行。

紫衣女子格格脆笑,双臂一张,身形曼妙地翩翩飞起,乘风滑翔,从对面山崖那犬牙交错的嶙峋兀石之间穿过,足尖一点,又高高飞起,转眼已到了彼山百丈开外。

蚩尤待要收势调气,御风追行,但方甫用气,心窝突然撕裂般地剧痛,仿佛当心被扎了数十刀,真气迸散。他低喝一声,黄豆大的汗珠瞬间迸飞出来,全身衣裳尽数湿透。眼前一花,全身无力,朝下疾速摔落。耳边听见那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万丈悬崖,白雾凄迷横锁。冷风如刀,劈面刮来。蚩尤神志稍稍清醒,咬牙强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吸了一口气,聚意凝神,将丹田真气一路调集,集结右臂,反手霍然拔出苗刀。

绿光从手腕上闪入刀柄,刀锋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念力及处,红影乱舞,咿呀声起,十日鸟仆仆飞出,盘旋绕飞,将他接住。

那“两心知”肆虐益盛,蚩尤疼得面色惨白,几次险些便要晕厥。但他凭着坚韧的意志力,竟然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始终保持清醒,驾御着太阳乌,紧随紫衣女子之后。

紫衣女子的曼妙背影,以及御风飞行的身姿步法,都与昨夜的“纤纤”极为相似。迎风吹拂的夜风,带来她身上的丝丝缕缕幽香,也同昨夜“纤纤”身上的妖异体香毫无二致。

蚩尤忍痛追行,越来越惊疑,最担心的猜想正一点点地变为事实,比那钻心的剧痛还要强烈,迫得他喘不过气来——难道昨夜自己追踪的“纤纤”,不是真的纤纤,始终是这女子乔装所化么?

这个念头昨夜便曾在脑海中闪过,但当他面对那春花灿烂的笑靥,听到那娇脆婉转的声音,所有的疑虑便又立时烟消云散。特别当他在竹林之外,听见她呼唤“鱿鱼”之时,更是心醉神迷,再无疑虑。

是了,倘若这“纤纤”果真是假的,她为何又知道这**的称呼呢?心中疼痛加剧,原本笃定的念头又渐渐迷糊起来。当下意守丹田,屏弃杂念,忖道:“罢了,多想无益。先一路追行,且看她往哪里去。”

紫衣女子似是知道无法将他摆脱,索性放慢节奏,飘落在地,款款而行。

过了片刻,蚩尤心中的那“两心知”怪虫也逐渐安稳下来,疼痛渐止。他调整真气,跃下鸟背,尾随其后。

十只太阳乌则昂首挺胸,阔步而行,偶尔咿呀怪叫,振翅扑扇,立时卷起阵风。叶木簌簌,林鸟惊飞。众多麋鹿、虎兽闻声而逃。

天色将亮,幽蓝朦胧的林中,晨雾弥漫,湿气甚重。脚下的露水渗透鞋底,洇入麻袜。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

巨树参天,藤蔓四垂。紫衣女子分花拂柳,婀娜而行,不紧不慢。那雪白的赤足,交错款摆,似乎隐隐合着某种韵律,优美而又魔魅,似乎每一步到踩在蚩尤的心弦上。

她的紫色腰带上,垂悬着一个冰蚕丝袋。蚩尤青光眼望去,里面似乎乃是一个红色玛瑙也似的东西,轻轻摇摆,**着**的臀部。蚩尤看了两眼,登时口干舌燥,不敢多望。

紫衣女子旁若无人地漫步,低低地哼起歌来。嗓音略带沙哑,低沉婉转,仿佛在他耳畔低语哼唱。偶尔顿挫的鼻音,摩挲得他耳根都有些发痒。虽听不清歌词,但那歌声妖媚温柔,似乎与先前在河边洗浴时所唱的一样。

蚩尤才听了片刻,脑海中就突然闪过她雪白的胴体,面红耳赤,收拢心神,暗想:“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妖女定然不是纤纤。纤纤怎会唱如许淫邪妖异的曲子?”一念及此,对这女子登时起了说不出的厌憎之意。她的魅惑力也随之消减大半。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漫步行走。清晨时,朝阳红艳,层林金染,山林中水雾逐渐消散。蚩尤将十日鸟封印苗刀,负刀而行。

两人又这么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下了这片巍峨山脉,到了平原上。

万里麦田,金穗如浪。紫衣女子从田埂上曲折穿行,沐着阳光,发丝裙角飞扬卷舞,宛若透明一般。

田中的男子瞧见她翩然走过,蝴蝶追随,都怔怔地放下手中的活儿,直楞楞地瞧着,直到她消失在麦浪之中,方才回过神来。一个男子失魂落魄地望着,手中镰刀机械似的挥舞,割着麦穗,突然“哎哟”一声大叫,险些将自己的手指一齐切下。

牛群抬首低鸣,紫衣女子格格娇笑,到了官道上,朝北而行。

蚩尤依旧远远地随行其后。见她漫不经心,东张西望,似乎随意乱逛,心中颇有些不耐,直想冲上前向她质询。但此女妖异诡秘,决非寻常之辈,自己这般强行质询,只怕适得其反。既已花费这么时间,倒不如耐心追随,瞧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又走了半个时辰,紫衣女子突然抬头看看太阳,又低头看看影子,侧头冥思苦想片刻,蓦地发足飞奔。赤足一点,翩然乘风而起,急速朝东北飞掠。

蚩尤调息御气,全力追去。暖风吹来,麦香阵阵。心中突然一疼,那刀绞虫噬般的尖锐剧痛又排山倒海般袭来,真气崩散,汗如雨下。他“啊”地一声,险些从空中摔下,暗自骂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定是这妖女使怪!”

心中一凛,突然想起昨日那“纤纤”暗施毒手时,所说的话来。恍然大悟:“是了!那妖女说过,‘两心知’能让下蛊者知道我心中所想,所以她才知道我诨号叫‘鱿鱼’!”一念及此,所有疑虑全部想通,眼前这紫衣女子必定是昨日那“纤纤”无疑!

心中寒意大盛,但仍怀了一丝侥幸:或许是纤纤被妖魔附体、妖法所惑,化成了这神秘女子?旋即又想起当日龙神所说,纤纤右腰下有一点梅花痣,自己昨夜瞧此女洗浴时,洁白无暇,绝无此痣!冷汗涔涔而下,再无半分怀疑。

想到那妖女竟然能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每一桩事,便觉自己仿佛****,被她瞧了个精光,心中狂怒;再想到这妖女竟然假扮纤纤,令他神魂颠倒,傻态百出,更是怒不可遏,忍不住仰天狂啸。

数十只飞鸟登时被震得肝胆尽裂,扑簌簌地摔将下来。远处众人无不惊骇侧目。

蚩尤盛怒之下,便又想运转真气,将那“两心知”硬生生逼将出来,但是方甫用力,登时剧痛攻心,重重摔落在地。他咬牙爬起身,忍住那翻江倒海的痛楚,继续御风疾追。无论如何,也誓要擒住那紫衣女子,逼问出纤纤下落。

紫衣女子衣裳漫舞,飘飘若仙,蚩尤真气不畅,心中又剧痛若狂,始终追她不上。

翻过几道山岭,又穿过了一条横亘的大河,对岸便是野草地,繁花似锦,一直铺陈到十余里外的山脚下。

山脚下尽是以竹木构建的巍峨楼台,层层叠叠一片,几枝大旗迎风招展,似是驿站。正中一竿大旗上,写着“雷泽”二字。

蚩尤心道:“原来已经到了雷泽城境内。想来这驿站便是雷泽城的南郊百里驿了。”

大荒各大城邦,通常设纵横两条官道。在离城邦百里外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通常都会设四个驿站,供来往之人休息,称“百里驿”。越是大的城邦,盖因南来北往客极多的缘故,其百里驿以及城内的驿站,规模也便越大。百里驿因此也被视作各大城邦炫耀实力的招牌。

雷泽城乃是木族三大圣城之一,规模甚大,放眼大荒,也不过十余个城邦可与之匹敌。其百里驿极为气派,亭台楼阁既雄伟又雅致,绵绵一片。方圆十余里都不种庄稼,开辟草地,改道河流,供来往客人的龙马驰骋与饮食。

蚩尤心想,此地是木族圣地,高手颇多,倘若被人瞧见苗刀,只怕又要陷入重围,反倒让这妖女乘隙逃脱。当下忍痛聚意,默念“抽丝诀”,青草一丝丝拔地而起,随着五指的转动,迅速缠织成一匹绿色的丝布,迎风鼓舞。

他脚下毫不停顿,反手拔刀,将那匹绿布紧紧卷缠于苗刀之上,封得严严实实,而后重新背在背上,步履如飞,紧追紫衣女子。

将近百里驿时,紫衣女子放慢步履,蚩尤心中的剧痛也随之缓释。疾奔了这么久,怒火渐消,已经冷静下来。见那紫衣女子飘然进入百里驿,心道:“这妖女七折八拐到这雷泽城驿站,定有原因。”想到连日来所听见的此城雷神寿庆的消息,以及纤纤敬献长生杯的传闻,隐隐更觉不妥。当下强自按捺愤怒,敛息凝神,大步朝驿站走去。

远远地便瞧见驿站主楼里人头耸动,三层楼上都坐满了八方来客。鼎沸人声,隐隐可闻。紫衣女子如蝴蝶穿花,朝楼上走去。

蚩尤收敛真气,大步而去。驿站外龙马长嘶,怪兽徘徊。少说也有千余马兽在草地上吃草休息。但他刚一走近,藏于层层包裹下的苗刀所逸散出的木属灵力仍是惊动了兽群,一时间惊嘶惧吼,不绝于耳,龙马灵兽纷纷奔散。

驿站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高大傲岸的少年背负绿色布裹,满脸怒色,一路大步而来。所到之处,兽群惊惶辟易,草木摇摆不定。不知是何方神圣。

驿站众人俱是从大荒各处赶来,为大荒十神之一的雷神贺寿的,连日来穿行千里,所见所闻都是奇人怪事,这少年虽然殊为特异,却也并不放在心上。纷纷回头继续聊天喝酒。

蚩尤目不斜视,径直进了驿站主楼,穿过人群朝楼上走去。

经过西面窗口时,一个瘦小汉子突然吃了一惊,霍然起身,指着蚩尤尖声道:“就是这小子!羽青帝转世!”这一声叫喊尖锐刺耳,整个主楼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蚩尤稍稍转头,瞥了那瘦小汉子一眼,那人登时“啊”的一声,吓得朝后猛退,脚下一软,坐倒在后面一人背上。蚩尤突地想起这汉子似曾在日华城的驿站中见过,叫做古侯声。

众人纷纷起立,脸上均是古怪的神情,眼睛死死地盯在蚩尤背后的绿色布裹上。鸦雀无声,只有众人粗浊的呼吸声与心跳声越来越沉重。

这十几日内,羽青帝转世背负苗刀纵横木族疆土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荒。木族第一神器重现天下,对于眼下扑朔迷离的木族局势,自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倘若谁能获得苗刀,在明年的青帝推选中,获胜的机率将极大。

几日前日华城内,青帝转世大战木神的消息也不翼而飞,木族众城邦城主得知这信息之后,更是转侧难眠,生怕被木神捷足先登,纷纷派遣精兵,四下追寻,盼望能于他人之前夺得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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