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银尘之初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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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抬头看了一眼这些太学生,发现竟然一个都不认识,四卅时候见过的那些太学生,应该还不至于全军覆没,不知道是不是分配给了其他的讲经。银尘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面前的学生,就是新科进士。

这些进士有老有少,有一个老得足以当银尘的爷爷,而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接近而立之年,这些人都对银尘恭敬地笑着,并且貌似恭敬地口称“座师”,行拜师礼,然而白银的魔法师却能从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里读到不屑和鄙夷。

银尘不怪他们,银尘知道,这些人都是真正苦出来的,自然有一股傲气在胸腔里。

科举制度是第三王朝开国先皇发明的,和千年文明史一样源远流长,到了第六王朝,科举制度已经变得和加布罗依尔早期的明清时代一样艰难,第七王朝“陈桥兵变”夺了大位之后,历代皇帝抚恤书生,又因为国家确实人才亏空(这是比经济亏空更严重的问题),便“放宽”了科举的要求,怎么放宽?自然是增设许多特科,对口招收专门人才,这些特科也叫旁科,既算科举也不算科举,实际上是给皇帝的拔擢准备的红名单。

特科有御史特科,水利特科,工器特科(考锻造师用的),土,木,花,草,农,畜牧,纺织,渔猎,武打,军演等等涉及各个行业的,特科分为院,乡,会三个等级,考试时间不定期,不要求通达四书五经,认字就行,会试过后,立刻到六部报到,成为内相应的侍郎,章京,行走三月就可以正式挂名,过不了会试的,只发给一枚灵蝶,意思是认定你是专业人才,既不免税负,也不管生计,但是有了灵蝶,从事相应工作会轻松体面很多,有些老工匠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那一枚小小的院试灵蝶。

赵玉衡走的就是这条路,以他的脑子,诗词才情,特科会试不是希望很大,而是把握很大,当了御史,可以闻风上奏,也挺符合他那清高的个性的,可惜,一朝抄家,前程完蛋,科举一途,要求身家清白,清白到什么程度?不仅不能是贱籍,祖上三代没有什么过错,而且要求本人没有参加过其他特科的考试!

而银尘此时面对的这些人,那都是经历了和晚晴时期同样变态难度的文道特科的猛人,科举之中,“文道特科”和“经济特科”都是俚语,前者指正儿八经的科举,后者是捐班出身的文艺说法。

文道特科,县,府,院,乡,会,殿六个等级的考试,每一级都接近百里挑一,院试过了,叫做秀才,或者生员,允许担任乡间私塾的教师,赋税优惠,徭役直接免,见了县官不得再行跪拜礼,过了乡试,那是举人,本人及长随二男丁免徭役税负,可窜绸缎(富商大贾如果没这等功名,也只能穿亚麻布衣服,不能戴金银,不能戴玉器,只能戴铜器)配玉器一件,允许买卖宝器,见巡抚不得行跪拜礼,甚至可以免牢狱之灾三次。过了会试,便是进士,也叫廪生,此时可以拿国家补助过日子了,但是朝廷下达的任命不能拒绝,哪怕是抓你去考殿试这种让人无语的理由都不行。而到了这一步,还不能称得上考取功名,只能说在考学的路上,千年文明以来,多少人老死在这条路上,而考不到殿试的,按照第七王朝的法度,居然一律称之为“童生”!哪怕七老八十,过不了最后一关,还是童生!

这种规矩,其实是为了弥补南方帝国没有年考,科考的弊病,朝廷有年查,就是检查官员政绩,而没法当官的秀才,举人,进士,都算是童生,属于一种略带耻辱的称号,只有那些能过了殿试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成年人”……

六次科举,虽说年年有,但是淘汰率高得恐怖。文道科举的考试内容完全一致,就是《四书五经》,那些经史子集的旁门注解之类不考。看起来不过九本书,却比明清的科举更难,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无孔子,只有孔宏开,因此所谓的《四书五经》是假儒学,而不是真正的儒家文化,相当于不给你看四书五经,却让你去背程朱理学的各种文章,舍本求末,歪曲真理不说,还上升到神道宗教的高度,大谈天理轮回,五雷轰顶等等迷信,简直如同邪教读物!罡风大陆上的《四书五经》分别是《启蒙宝书》《行道宝书》《忠君宝书》《为人宝书》,五经分别是《洗心经》《革面经》《仁义经》《刚正经》《变通经》,每本十万余字,全是文言不说,辞藻华丽,用典诡秘,艰涩难懂,和《论语》相比,不过一团大粪,可是第七王朝的要求,那可不是读通读懂,领会意思,而是要求倒背如流,怎么个倒背如流法?随便从中截取五个字,不管是不是破句了,考生都必须知道出自哪里,上下文是什么,然后,必须以圣人的口气,圣人的思想来阐释回答,不能抄原文,更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按照银尘的说法就是:“这不是给人学的,这是给搜索硬撑练习机器学习的材料!”

多少时候,银尘都十分想知道,用卡诺尼克尔的终端来考试,是不是可以直接得状元?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年的考题似乎就是‘方来不亦说’,这截搭题也真是……”银尘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个个都比自己年龄大的“弟子”们,心里明镜一样。他知道原本赵光怡给自己疏通关系,弄这个讲经的名头,不过是让首席太保名正言顺一些,然而皇上拔擢之后,明明已经是备选武陵王这样的专职武将了,却依然没有消去这个讲经名头,甚至公然让他带班,这,既是考核,也未尝不是一个下马威。

他银尘面对这些人,年龄既小,更重要是的他自己不是科班出身,这是很要命的,几乎就是外行领导内行,所以他在这里只能带班授课,不能收座师礼,不能有门生,不能享受真正的翰林院讲经的待遇,因为他是野路子,要想名正言顺,唯有一个办法,无论是威逼利诱,巧取豪夺,言辞感化,道理忽悠,必须让他带过的班里,出现那主动投靠,主动献上拜师礼的人,而任何人,都不能胡乱拜师,一旦拜师了,那就是荣辱与共,其他老师,便会隐隐排斥,这是关系到日后升迁,甚至是此生成就的事情,他不过“半个讲经”,如何能拉拢这些天之骄子?

唯有真才实学,或者为人师表。

可以说,银尘之初堂,不亚于一场殿试!

只可惜,在真正的儒家文化面前,假儒学,比那什么天父教义更加容易一败涂地。

“寒窗十年无人问,一入翰林天下惊。”银尘走上讲台,端端正正地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下,风流瘦削的身体被太师椅豪奢的雕花衬托出来,更显的有些稚嫩,下面坐着的学生中,老成者垂下眼帘,古井不波,年轻一些的,眼神中就露出些许轻贱了。“沐猴而冠”之类的想法,在某些人脑子里,如同缓慢发作的毒一样悄悄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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