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图穷匕见(卷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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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凡是君王说的话,做为臣子的都要遵守。凡是中原人,这个思想根深蒂固。

可耳旁传来一个声音,一句‘请燕国使者留步’,无异于违逆了秦王嬴政的意思。做为嬴政的臣子,当面阻止他的决定,就算当年的吕不韦也不敢这么做吧。

嬴政果然面色不悦,可看到说话之人,却忍住不发。荆轲走不下去了,只能退后几步,回头看向说话的人。穿着秦国的朝服,看不出是何官职,令人奇怪的是两旁的群臣,也没有好奇什么,好似面前的这个人本就该如此的模样。

这人是谁?荆轲并不认识,头脑中回忆着无数个人物,却始终与面前的人不相符,只能说明一点,荆轲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姬尚。

姬尚这个人,向来标榜自己皇族嫡系身份,人家身后站着整个供奉集团,底蕴雄厚,别说是秦王,列国有哪个君王没被他骂过?面对这个人,不但嬴政没折,秦国的臣属都不敢参与,大家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姬尚看都不看荆轲,向嬴政行了一礼,言道:“请大王宽恕下臣的放肆,让荆轲走近,实在有违皇族礼仪。别说他只是个区区使节,就算是燕国丞相鞠武来到秦国,大王也不能公开地与他当众走近。”

“列国征战,已经到了最关键时期,秦燕两国乃是对手,什么议和?还需要谈吗?无论怎么谈,两国必有一战,难道燕王会看不到这一点?从大王临时举行九傧之礼,到章台宫朝议,至始至终,大王都很被动,因为这些主意都是荆轲出的,他一直占据主导位,我不得不劝阻一二。”

嬴政耐着性子,问道:“难道我让荆轲献上地图,也有错吗?”

姬尚点了点头,言道:“大王确实错了。”

听到此话,嬴政和群臣膛目结舌,这也太离谱了。只要让荆轲献上地图,无论地图的真假,嬴政都能分辨出其中真伪,这有什么错?

姬尚走在大殿之上,巡视着群臣,边走边言道:“大王不但错了,而且错了好几处。”

“一,荆轲只是民间庶人,燕王这么快提拔他,不留在身边,却要放他来到秦国。从他成为燕国上卿以来,时间太过短暂,就算是当年的苏秦、张仪等人出使列国,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吧。他何德何能?文采比不过韩非,武力比不过芈润郡主,燕王这么做,绝对包藏祸心。能成君王者,岂是泛泛之辈?”

众人低头寻思,姬尚说的没错,燕王提拔荆轲的速度太快了,确实耐人寻味。

荆轲不满道:“请问这位大人是谁?你我非亲非故,荆轲自问从来没见过你,为何要诽谤我家大王和我?”

姬尚鼻孔朝天,大咧咧地言道:“就凭你也配见我?你只是一介江湖草莽,我乃是姬氏皇族,你我身份天差地别,就算你想见我,我还没心情见你呢?不怕告诉你,我是姬尚,估计你也没听过我的名字,但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我还是听过的。”

“你出生在书香门第,父母早亡,就将这个仇恨埋怨到秦国身上,从此一生都不踏入秦国土地。游历列国,被墨家鲁勾践拒之门外,被鬼谷盖聂嘲讽,被冷月牧羊女直接赶走,令你心生恨意,从此投身易水,做一个真正的江湖人。”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我是姬尚,最喜爱到处游玩,中原大地,还没有我不曾去的地方。特别是鲁勾践、盖聂、牧羊女等人,我都是见过的,因为他们都与皇族走的很近。而你身为易水首领,却从来不与皇族深交,就算成为燕国的臣子,彼此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根本谈不上一点感情。”

“燕王喜我见过,他那个人虽然胆小,但是帝王心术非常高。非是皇族之人,只能成为他手里的棋子,什么时候对自己不利的时候,说废弃就能废弃的。他让你携带督亢地图进入秦国,估计也做好了你永远也回不去的准备。”

“可你有没有想过,燕王为什么会将督亢地图交出来呢?难道仅凭你是易水首领吗?不怕告诉你,在皇族的眼里,民间势力再大,都掀不起任何风浪。你前面说完璧归赵的故事,那你有没有听过,怀璧其罪的故事?只要地图在你身上,你就不可能从咸阳走不去,连大王也不敢放你回去。”

荆轲沉默不语,姬尚这个人,他还真没听过,短时间内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反驳。从不与皇族交流,这个弊端体现了出来,荆轲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皇族打交道。

商公问道:“姬尚大人,你说大王错了,还错了好几个地方,可我们为什么没看出来?”

姬尚对商公作揖,笑道:“商公大人,你的处境非常不妙,嬴氏族长之位,估计很快就要换人了。不出我所料,现在的你,也不怕得罪什么人了,趁着最后的还有权力,要完全的施展一番。”

同时又对周围的群臣言道:“诸位大人,请你们记住一点,永远不要低估皇族的智商,整个中原,唯有皇族之人才能称王。某些人一边鄙视皇族,一边依附在皇族身边获取好处,这些我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可如果谁敢越过雷池一步,做些皇族不能容忍之事,不但你会死,还会连累到所属的家族和势力。”

“荆轲啊,我不知你为何入秦,但我敢肯定,你绝对没有好心。因为你做的每件事,都在挑衅皇族的底线。特别是此次九傧之礼,是你的主意,如果今天我不在场,大王很可能会惹怒整个皇族,但我今天来了,事情就要另外一番考量。”

姬尚侃侃而谈道:“启禀大王,你还是太年轻了,秦宫的水很深,但是皇族的水更深。你现在的眼光,不能局限于秦宫一地,还要放眼整个中原,特别是列国的皇宫,住的全是皇族人,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还需要时间去理顺。”

“你犯的第二个错处,就是不该信荆轲。荆轲说的每句话,你都不能信。从他进入咸阳开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想要接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要杀你。”

群臣倒吸了口凉气,这么没有考量的话,姬尚居然敢说出口,那些都只是猜测罢了。

姬尚摇头言道:“或许你们都认为那只是我的猜测,可你们也要相信一句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王做事,堂堂正正,行的都是阳谋,就算有些猜测,也不会真信。”

“可有些人说的话,我们可以不信,但是信了也不会出错。晨曦夫人曾有预言,荆轲入秦,必为刺秦。晨曦是北宫少宫主,她是夏姬太后抚养长大之人,从小接受的是皇族的教育,说她是皇族之人也不为过。我去过终南山,对晨曦夫人的智慧惊为天人,凡是被她占卜之事,就没有出过错。”

“大王啊,你宁愿相信荆轲这个外人,也不愿相信晨曦夫人,已经错了。”

“大王第三个错处,就是荆轲在混淆视听,让你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他说秦舞阳是荒野之地的粗人,这点没什么,但他居然说‘今天得见天子’,你还信以为真,那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人才能称为天子呢?唯有中原的帝王,唯有天下共主之人,方能称为天子。如果大王这么早应承了这个称谓,那么姬尚前面为你做的那些,全都会化为泡影。荆轲这个人实在可恶,潜移默化地让大家接受他那个想法,让所有人不知不觉地落入了陷阱,难道我皇族就看不出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还真是这个道理,现在称帝,为时尚早。如果每个人见到嬴政,都把天子挂在嘴上,无异于是在打皇族的脸。不是不让你称帝,而是还不到时候,起码等你统一中原以后才行。

姬尚又继续言道:“大王还有第四个错处,那就是孤身犯险。”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身为秦国大王,时时都要保持警惕,以免被刺客所杀。可我看到了什么?大王身边,居然没有一位高手贴身保护,万一有人行凶怎么办?”

听到了这里,荆轲再也忍不下去了,不能再让这个人说了,不然计划很可能泡汤。

荆轲厉声道:“姬尚大人,你认为我会刺杀秦王吗?”

姬尚针锋相对,正色地言道:“你是易水首领,易水本就是民间的刺客集团,燕王和燕太子把你推出来,除了刺杀,我想不到还有何用处?以你的才能,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定邦,除了刺杀,还能做什么?”

“本人在此警告你,当年牧羊女宣告天下,凡是刺客,都不能做出杀王刺驾之事。如果你今天敢行刺,不但你会死,整个易水都会为你陪葬。”

荆轲再也不看姬尚,两人的立场完全相对,再说下去只是拖延时间,万一等到钟离回来,那就麻烦了。荆轲恭敬地对嬴政言道:“请问秦王,督亢地图,贵国还要不要了?”

嬴政皱起了眉头,言道:“姬尚叔叔,章台宫是朝议之地,你有确凿的证据吗?”

姬尚苦笑道:“大王啊,我皇族做事,何时需要证据?只要有一点怀疑,哪怕不处置荆轲,也会将他暂时羁押,等到怀疑消除以后再做决定。君王做事,但求随心所欲,那样就不会被别人看穿。如果别人把你看穿,那会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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