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画骨师旧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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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芝离去后,没有如莫长安想的那般兀自回到明镜台,她孤孤伶伶便去了一趟酒楼,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她知道,凡人总喜欢借酒浇愁,从前她不懂为何,如今便要尝一尝这其中滋味儿。

醉意阑珊的时候,心中惦念的那个人,便成了她的执着,她一路而去,也不知为何,便又到了尉迟府。

可这一次,她寻遍了整个尉迟府,也没有见着忘尘,她大约是想起了白日里管事说燕国国君要召见忘尘的事情,于是她便静默的坐在树上,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等着他回来。

只是,昙芝到底没有想到,忘尘回来之际,不是如白日那般器宇轩昂,而是被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白色的衣襟处,血迹斑斑,令人骇然。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冷冷传来,带着一股子犀利与残忍:“果然还是失败了……没用的东西!”

昙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尉迟夫人冷着一张脸,神色丝毫不像是瞧着自己的孩儿,而像是看着一个手下办事之人那般,全然没有该有的温情。

“尉迟夫人!”哪怕是白日才与忘尘决裂,可这时,昙芝却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阿午是你的孩子,他受了重伤,你不仅丝毫不心急,还如此一副面孔,未免太过分了些!”

她咬着唇,蹭的一个转瞬,便落在了忘尘的身侧,眸光在触及他唇边的血渍时,一阵阵疼痛自心口处蔓延。

说着,她转而看向忘尘,目光如炬:“是谁伤了你?”

那满满的酒气,扑面而来,看的忘尘眉心一动,想要询问她为何饮酒,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时间发不出声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是决绝对着,不能表现出一丝动容和心疼。

尉迟夫人见她,不由眯了眯眸子,手中佛珠幽幽然一转,问道:“你就是那个阿旦?”

“是我。”昙芝毫不畏惧。

“随我来。”她睨了眼昙芝,吩咐的口吻含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冷淡。

“母亲!”忘尘眸光一紧,下意识拉住昙芝的胳膊,阻止道:“一切与阿旦无关,你若是胆敢动她,我便再不会有任何举动!”

这般情深义重的维护,委实突然却又熟悉,就像是这十年来的每一次相护一样,到底让昙芝愣住。她望着忘尘那坚决的眸光,看着他极为坚毅的脸容,一时间心中疑窦丛丛,徒然升起。

或许她的感知没有错,小和尚也一如她欢喜他一般,欢喜着自己?只是……他白日里为何绝情至斯?是不得已为之的无可奈何,还是……

“阿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愣愣然盯着忘尘,心中惦记着的,只是他能够回答自己。

可她的话还未得到回应之际,就见那头尉迟夫人停驻离去的步子,转身看他:“阿午,你这是……要与我作对了?”

她唇角微微扬起,突然便牵起一抹笑来,只是这笑容在几分寡淡,仿若嘲讽一般,携着丝丝凉意,让人生畏。

“母亲若是想伤她……便尽管试试!”忘尘俨然并不屈服,就见他扶着胸口,容色决然。

“真是好大的胆子!”尉迟夫人一抬手,指尖佛珠咯咯作响,诡异的是下一刻,忘尘忽的胸口窒息,有血腥味喷然挥洒,洋洋落下,染红了大半的衣襟,愈发显出几分弱不禁风的文雅。

但这一幕落在莫长安和夜白的眼里,两人皆是齐齐眸底深邃,有难以言喻的情绪,跃然而出。

“师叔觉得,这是操控术吗?”看着昙芝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扶着忘尘的胳膊,莫长安忍不住问。

所谓操控术,就是以一人之力,操控着另外一个人的生死存亡,操控术旨在通过种蛊提线的方式,就像是捏着无形的布偶一般,任意生杀,制造苦痛。

“不是操控术。”夜白琥珀色眸底幽深,让人看不见底:“是高阶的画骨术!”

画骨?

莫长安一愣,忽然想起,忘尘是画骨师的事情,顿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那头,昙芝见着忘尘如此痛苦,早已开了口,急急的说道:“我跟你走,莫要伤害阿午了!”

她是妖怪不错,可她也有心,看不得忘尘这样狼狈不堪,毕竟在她心中,他一直是踏在云端的仙人,无论怎么也不该如此受苦,被人威胁。

“早些识相不就好了?”尉迟夫人扬起头,眉眼有一丝轻蔑:“何必如此逼得我出手?”

她冷冷淡淡说着,即便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也丝毫不像是温和之人,更不像佛前弟子,俨然只是邪狞之辈。

“不要去!阿旦,不要与她去!”忘尘闭着眼睛,手中依旧紧紧抓着昙芝的袖摆,几乎将其扯碎。

可这个时候,昙芝知道,她若是再磨磨蹭蹭下去,恐怕尉迟夫人失了耐心,受苦的又会是忘尘,故而她兀自将他的手掰开,回眸一笑:“我不会有事,阿午,你等我……”

说着,她便随着尉迟夫人,消失在了门前,只留下忘尘被旁人扶着,气息虚弱。

……

……

昙芝与尉迟夫人穿过长廊,来到屋中,心下却一直担忧着忘尘,眉眼蹙的很紧。

尉迟夫人笑着问道:“阿旦姑娘难道不觉得奇怪?我不过动动手指头,阿午便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怎么看也是不同寻常。”

“我唤作昙芝,阿旦只能是阿午对我的称呼,还请尉迟夫人改口!”昙芝倔强的望着尉迟夫人,似乎听着她唤‘阿旦’二字,便直直想要作呕。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讲究这些?”尉迟夫人勾唇,不以为意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阿午那孩子……究竟是什么造的吗?”

究竟是什么造的?一个人还能是什么造的?

莫长安深吸一口气,即便没有冷风,也蓦然有股子寒气升起,逼得她胳膊肘生凉。

昙芝咬牙,双拳握紧:“阿午是人,不是什么!”

尉迟夫人挑眉:“人?看来我做的这个‘人’,当真是瞒天过海,连你一只妖物,也被迷惑了去!”

“你什么意思!”被她的话问到这里,昙芝终究忍无可忍:“阿午是你的孩子,你就这般待他?”

“你听过他生时,冬日清莲盛开的传闻吗?”尉迟夫人不答反问:“我记得这传闻沸沸扬扬闹得很大,连当今的国君,也深以为然。”

她依旧捻着佛珠,也不等昙芝的回答,就径直接着说道:“他一身皆是藕根,通体全是莲瓣,自然是会引得同类的争相盛放……就连你……也少不得是要被勾得从百年沉睡之中,苏醒过来!”

昙芝的百年苏醒,不是没有原因,她以为是偶然,其实那是因为有忘尘的到来。忘尘是真真正正的莲藕精,但他与昙芝的莲花精不同,昙芝生时在明镜台,素来都是自我修炼,可忘尘不同,他是在化成意识前便被人豢养起来,而豢养他的,自然就是尉迟夫人!

这一点,莫长安和夜白想得到,昙芝也一样想得到,毕竟她就是莲花精,对本族的事情,少不得有几分悉知。

深吸一口气,昙芝强装镇定:“你究竟是谁?为何……为何要这么做!”

要将莲藕精移形换影,变成‘真正’会成长的人,其实并不容易,哪怕是高阶的画骨师,也未必能够做得到,更何况,这等子人形精怪极容易夭折,有时经年的努力与苦心孤诣,便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尉迟夫人笑道:“我不过是个寻常之人罢了,还能是谁?”

她耗费了极大的功夫,整整十五年,才修的一手上佳的画骨术,为了造出一个真正的‘人’,她凝了多年心血,终于将忘尘造出,为的只是心中满腔的恨意!

昙芝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捂住嘴:“你的目的……是燕国国君?”

“国君?哼!”她冷冷笑着,眸底有恨意森然:“我可不是要杀他,我要他看着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挚爱,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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