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谁先遇着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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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安记得,忘尘为昙芝抓到的那只锦鲤,便是唤作阿池。在忘尘不在的那些时日,皆是锦鲤陪在她的周身,而如今,殷墨初唤着‘忘尘’阿池二字……若是她没有听错、没有猜错,或许眼前的青年,不是温子良、也不是忘尘,而是……明镜台前修炼千年的锦鲤!

“你认得他?”殷墨初讶然出声,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昨夜并未归来,故而不知,莫长安和夜白入了昙芝的梦,因此这会儿,他委实有些震惊不已,心中兀自对莫长安的悉知有些诧异。

那头,夜白神色寡淡,料峭的眉峰微微蹙起,问:“你是明镜台修炼千年的锦鲤?”

虽说是疑问的口吻,可谁都听得出来,夜白此时心中无比肯定,肯定到哪怕是三七,也看的清明。

“不错,是我。”到了这个节骨眼,他没有再否认,只眸光深邃,落在榻上昙芝的身上,忽明忽暗:“她的确……是睡着了罢?”

这话问的是莫长安,毕竟有些事情,他不愿、也不想让那个姑娘知道。

“睡着了。”莫长安答:“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话音一落,她指尖红光掠过,头也不回便朝着榻上甩去,下一刻就见一道胭脂色的光晕紧紧将昙芝裹在里头,密不透风。

“莫长安,你将那火给收起来罢。”殷墨初瞧着,有些于心不忍,语气倒是依旧轻佻:“否则再过不久,阿池就要变成烤鱼了。”

“就你话多!”三七瞪了眼殷墨初,心里头还是记仇。

“现在,总归可以说说罢?”莫长安道这次难得没有和殷墨初对着干,只寻思着若是真是有烤鱼香味儿冒出来,她恐怕要考虑一番,吃还是不吃。

于是,为了防止这等子需要抉择的情况出现,她很快收回了围绕在那只千年锦鲤周边的冥火,神色幽然。

“你们猜的没有错,我的确是千年锦鲤。”他说:“从来不是什么温子良,也不是忘尘……”

他是兰若寺铜钱湖中的一只修炼三千年的锦鲤——离池。只是,他与昙芝的故事,不是从那时的明镜台开始,而是在忘尘未出世之前的一千年前。

佛前供奉的一切皆是比寻常物外的生灵还具有灵性,故而,他自生时到五百岁时,便修成了人形,那时他未曾有旁的想法,只听着周遭佛音阵阵,心中不知何时便有了一个惦念——有朝一日,他定然要飞升成仙,鲤跃龙门。

他抱着这般心思,如是这般又过了一千年。直至那一年,他整整一千五百岁,九重天的天枢星君下凡路经兰若寺,大约是瞧着他慧根清灵,便许了一诺与他,说是来日九重天上宴会,可以带着他观赏一番。

离池以为,天枢星君不过说说罢了,但七月初旬的那一日,天枢星君果然派了仙童而来,领着他上了一次九重天。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攀越,纵然活了千年,也依旧如百岁的精怪那般,心中欢喜。

他问过天枢星君,可否今后收他为徒,他愿侍奉在他左右,千万年不更改初心。可那时,天枢却给了他一株清莲。

他告诉离池,收徒可以,只是他必须带着这株清莲回兰若寺,待到清莲盛开的那一日,方能随着他到九重天修行。

“那株清莲……是昙芝?”三七听到这里,不由入了神思。

其实谁也没有想到,或者说……谁也不会探究,昙芝于那千千万万株清莲中,为何独独是她成了精,修得人形。

而如今,离池的几句话,却是让她忽然顿悟,有些事情,因果循环,皆是有其始终。

“是阿芝……是她。”离池晃然一笑,眉眼染上几分回忆的光芒。

他至今记得,那一日,他从九重天上而来,亲手将她捧在怀中,最后再亲手将她置在满是清莲盛开的明镜台。

原本莲香濯濯,花开万里的明镜台,在昙芝落下的那一刻,竟是万物归一,再没有莲花盛放。

可这些于他,终归还是欢喜的。他日日都来照看,日日都盼着花开那日,即便池中莲花无数,千篇一律,他还是每每只一眼,便知道,哪一株才是他亲手栽植的那株。

整整三百年过去,她依旧不开花,依旧无声无息,可他却已然离不开她,仿若即便她永世不开,他也永世都随着。

只是,第四百年的时候,骄阳艳艳的某一日,他依旧如往昔那般絮絮叨叨的说着凡间的事情,却是不料,有声音自池塘之中,辗转而来,惊得他手中杯盏几乎落下,整个人也震而起身。

“啊呜!”有哈欠声,娇娇软软,像个小姑娘那般,懒散而憨直:“换个故事罢,你都讲了好几遍蛇的故事啦,没意思,没意思!”

“你竟是……醒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那时会用‘醒’字来形容,只是慌乱出声的时候,自己已然脱口而出那一句话。

“醒了,昨儿个就醒了欸。”小姑娘的声音,自池塘中再度传来:“不过,我昨儿个太累了,说不出话来就是了。”

她说着,忽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可是,你叫什么?我总觉得你每日每日都来呀?”

“阿池。”他有些不好意思,只讷讷的说:“我叫做阿池,你呢?”

“阿芝?阿芝?”她带着一口不纯正的音儿,重复道:“你叫阿芝?”

“是……阿池。”他纠正:“不是阿芝。”

“阿池?”她又咯咯咯笑了起来,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道:“阿池,阿池!”

她满心欢喜,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唤他的名字,这让他心中一时间像是打翻了蜜糖那般,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无以言表。

“那……你唤作什么?”他问,纵然面色依旧,清冽淡然,可独独的那份惊喜,却令他难得有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我?”清莲点点,露出尖尖的一角,就像是伏在水下的姑娘,摇了摇头,甚是懵懂:“我不知道……我没有名字呀。”

她说着,又望着他,笑起来:“不是你一直陪着我么?那你该是知道我的名字,对不对?”

他思忖,好半晌,才回道:“昙芝……阿芝,如何?”

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芝兰婀娜来。

“好名字,好名字!”清莲烂漫,水花被她拍的四溅起来,落在他的眉心发梢,可他却没有丝毫不悦之意,只弯唇笑着,眸底璀璨生烟,仿若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她。

……

……

说到这里的时候,离池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他直直望着榻上的女子,眉眼一如千年前那般,温柔如初:“阿芝的名字,是我起的,哪怕她后来忘了许多事情,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

她忘了很多事情,忘了他,忘了爱,忘了一切的一切,可独独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既是欣喜,又是伤情,可终归他没有忘记这些,便足够了。

“阿芝七百岁的时候,修成了人形……”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有时候看着,不像温子良,更不像忘尘,而像个迟暮的老者,眼底满是回忆与缱绻,仿佛岁月远去,心爱的姑娘依旧扎根在他的心中,未曾离去。

正如他所说,昙芝七百岁的时候,从一个只具着神识的莲花精,修炼成了少女婀娜。他永远记得,那日夕阳正好,她自水中娉婷而来,悄无声息的便到了他的身后,一双娇柔的素手,遮住他的眸子。

“阿池,快猜猜我是谁?”娇滴滴的小姑娘低低笑着,她故意端着一腔与自己寻常时候说话的口吻不同的嗓音,笑容明媚。

“阿芝,我知道是你。”他压抑着心中的惊喜,明知道身后小姑娘此时已然幻化了人形,却还是按捺着喜悦,刻意使自己瞧着冷静几分。

“不是我,不是我!”她孩子气的扬唇,道:“再猜,再猜猜。”

“那……是山下的王姑娘?”他心下无奈,却还是依着她,宠溺道:“再不然,便是山上的闭月?”

她一听闻什么王姑娘,什么闭月的,便冷哼一声:“哼,你果然还认得那么些女子,真真是不要脸,不知羞!”

小丫头片子,不过几百岁年纪,个头也小小的,瞧着就像是凡间十二三岁的姑娘那般,气鼓鼓的瞪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便松了手,‘咻’的一声化成了原型,入了这明镜台一池的水中。

“欸,阿芝。”他转身,见着池边满是溅起的水花,半是宠溺,半是笑意稀松:“你可是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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