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抉择(万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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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冬日的傍晚,天色黑的很快,许是外头极冷的缘故,很少有宫人在外头走动。

莫长安与虞笑道个别,便打算到宫门附近的‘老地方’,等着夜白前来。

只是今日,她才堪堪在蜿蜒的长廊上走着,便见外头一人手执一把六十四骨节的紫竹伞,白衣胜雪,容颜似月。

离开未央宫前,莫长安倒是被虞笑说的话触动了心弦,想着虞笑说的没有错,她若是当真英年早逝,那么死前最是遗憾的,大概就是没能披上嫁衣,做一次新嫁娘。

可想归想,临见着夜白的时候,她又一时间说不出口。

总不能径直问夜白,愿不愿意娶她罢?若是夜白不愿意呢?那她心中自是也不甚好过。可若是夜白愿意……讲道理,她又不是真的要嫁给夜白。

见小姑娘神色有异,夜白倾身上前:“怎么了?今日好像要与我说什么?”

他们处在这灵虚宝镜,虽不知外头过了多长时间,但在灵虚宝镜之中,一日就是一日,一月就是一月,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改变什么。故而,在这镜中世界,一晃眼早已过了数月,他和莫长安之间,也安然度过了数月,如此一来,对彼此的熟悉与了解,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倒也不是要说什么,就……有些奇怪你今儿个怎的来了。”莫长安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心中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将虞笑与她说的事情,告诉夜白。

夜白闻言,以为小姑娘当真没有什么事情,便道:“外头下了雪,我猜着你大约会忘了撑伞。”

分明是自己说不出口,可见夜白方起疑的心思一瞬间又消散了去,莫长安心中便有些气恼,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就是她自己也无法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不可遏制的,她就是为此觉得不悦,连带着对夜白的关怀,也忍不住忽视了去。

“那走吧。”她语气略微失望,径直躲到夜白的伞内,神色寥寥。

显然,夜白此时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一边撑着伞,一边挥手施法,将彼此的身影隐去,不让沿途经过的宫婢发现。

等到两人皆是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之中时,夜白才习惯性的伸手,一把握住小姑娘软乎乎的小手。

“别碰我。”莫长安眉头一蹙,红唇吐露这几个字儿时,心中也一样是被自己的‘任性’吓了一跳。

其实按理说,夜白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皆是她自己说不出口罢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夜白什么?

可奇怪的是,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暴脾气。

“长安,怎么了?”夜白懵然,回忆着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可细细想了好久,他愣是没有头绪,自己究竟怎么惹得这小祖宗不悦了。

“没怎么,”莫长安牵强的扯了扯唇,道:“就是有点儿……热。”

话一出口,莫长安直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如此天寒地冻的,怎么可能与热搭上边儿?她这谎话说的,可是连她自己都嗤之以鼻了。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把自己的不悦挥散,不去思考这件事的对错。

“可是虞笑给了你气受?”夜白凝眸,以为是虞笑惹得莫长安不悦,才惹得她这会儿情绪不太稳定。

“没有,娘娘是个好人。”莫长安摆手,生怕夜白误会,顿时连方才的气也消了许多。

要知道,夜白这人呢,说脾气好也是好的,可说不好,也的确很是不好。这数月来的相处,让莫长安深刻体会到,这厮简直是‘行动力’极强的一人儿。

先前未央宫有个宫婢,心中嫉妒莫长安得虞笑的欢喜,也不知怎么的,到处乱散播关于莫长安的谣言,说她行为不检点、说她四处勾搭什么修仙人的,那有理有据的模样,连莫长安自己都忍不住要信了几分。

只不过,这件事率先知情的,不是莫长安而是夜白,那宫婢平日里只在莫长安背后乱嚼舌根子,以为小姑娘不会知道,但谁也没有想到夜白虽明面上和莫长安没有关系,但实际上两人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在知道这件事后,夜白第一时间不是与莫长安说,而是兀自在那宫婢身上施下术法,吸引那些小鬼前来滋事。

原本那姑娘便是做贼心虚,夜里头还时不时被小鬼惊扰,就是再大的胆子,也未必能熬得住。不过短短几日,百来斤重的胖宫婢,转瞬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神经兮兮,谁人都不再相信她说的话。

莫长安也是在那时候,才听夜白说起此事,可她以为这样就算是报了仇,不想夜白这厮还存着后招儿。

在那之后,夜白引了一只长舌鬼,诱得那长舌鬼附在那宫女的身上。虽说不会对那宫女的身体造成什么大的损伤,但有长舌鬼在,但凡那宫女想要议论旁人,长舌鬼便紧紧缠绕住她的脖颈,压的她喘不过气儿来。整整半月有余,那宫女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整日里疯疯癫癫,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掌事的太监看不过去,生怕这宫女给他们招来什么邪祟,于是很快把那宫女从二等婢女的身份,降到了最低等的段位,且还将那宫女丢到了冷宫,专门伺候这些年被虞笑折磨的妃子。

整件事下来,莫长安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大多数情况都不是出自夜白之口,而是虞笑告诉她。显然,虞笑早就悉知此事,但见夜白出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闹到最后,她也忍不住叹息,瞧着夜白也是个修仙之人,怎的报复起来,简直是丧心病狂。比起她简单的一句杀伐,显然夜白的手段更是折磨人心。

且那时候,虞笑还戏言,看来以后谁人都欺负不得莫长安,毕竟夜白这等子护犊子之辈,若是让他知道,恐怕少不得要掀翻皇宫的。

正是因为如此,莫长安才生怕夜白去寻虞笑。如今她和虞笑关系甚好,在一定意义上,算是友人一流,作为友人,她可不想看着夜白因为她和虞笑闹翻。

“当真没有?”夜白有些怀疑,只道:“你今日瞧着并不愉悦,和昨日很是不同。”

虽说夜白没有意会到莫长安如此的缘由,但瞧着小姑娘眉宇间淡淡的忧愁,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

“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与旁人无关。”莫长安摸了摸鼻尖,忽然觉得有几分窘迫。

瞧人家夜白多么关心在乎她,她竟是还与他生闷气,仔细一想,莫长安又有几分愧疚。好在她没有多么过分,否则……还得想个法子把黑锅甩到夜白的身上,委实不容易。

“长安,若是我的错,你便与我说,可好?”既然不是虞笑的错,那么……无非就是他了。

虽然夜白不知,莫长安为何不悦,但是他知道,小姑娘情绪不明,左右还是要多哄着些的。

说这话的时候,夜白眉眼很是温柔,仿若春色浓郁一样,如果让萧然一类从前认识他的人见着,指不定要惊愕不已。

像夜白这样高傲而冷漠的人,实在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样迁就、这样呵护。

但凡一个男子如此哄着,莫长安再怎么骄纵,也忍不住摸摸夜白的脸容,道:“不是你的错,只是……只是罢,有些事情,我难为情,说不出口。”

她想了想,别扭什么的实在与她不符,有什么说什么,才是最不憋屈的事情。

瞧着小姑娘鼓着小脸儿,玉雪可爱的模样,夜白忍不住一手伸出,将她拥入怀中:“莫要难为情,你看我这样欢喜你,也从不觉难为情,说不出口,是不是?”

如今,夜白是愈发会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了,先前他觉得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却是一日多次,直直听得莫长安都觉得害臊。

“咳,罢了,与你说就是了。”莫长安深吸一口气,酝酿着如何开口。只是,话到嘴边,她又有些气馁:“算了,还是不说了,实在难为情……”

“那我去问虞笑?”夜白好整以暇,知道左右莫长安要说的与虞笑有关,毕竟她一整日都在虞笑的偏殿之中……

“别别别!”莫长安抬头看他,哭笑不得:“我说还不成吗?”

要是让虞笑知道她这么怂,恐怕明日是要笑话她的。

“好,你说。”夜白道。

“就是吧,虞笑今日与我打了个赌……其实也不算是赌注……类似约定一流。”莫长安摸了摸鼻尖,心虚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垂涎她的画作,她今日应承我,要给我画一副画像,不过……”

“有条件?”虽是疑问的话,但自夜白薄唇吐出,莫名便是笃定十足。

“嗯,有条件。”莫长安道:“就是她要我和一个人假成亲,满足一下她的愿望。”

和谁假成亲,莫长安没有说,也实在说不出口。更何况,虞笑并没有说什么假成亲,只莫长安兀自这么一提罢了。

终归她也只是个姑娘家,脸皮子厚的时候只在耍无赖之上,要说这等子事情,还是会忍不住为之害臊的。

“她是说,让你和我成亲?”夜白显然对莫长安也是了解,乍一听她的说辞,便知道这‘谁’自然是他了。

莫长安脸色微红,却还是仰着脸,一本正经道:“和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可以满足一下她的愿望。”

“她对此有何愿望?”夜白不解,对于虞笑的想法,他和先前的莫长安一样,都很是不明所以。

“就是她觉得咱们和她与陵羽年少的时候很像,可那时候她处在硝烟之中,根本没法子成亲……这是她最遗憾的事情。”莫长安简单解释道:“再者么,她与我关系甚好,觉得怕将来见不到我成亲,想着提前一睹为快。”

她没有说虞笑是因为怕她也为之遗憾,毕竟这个节骨眼,她不想提及自己的命数,徒然坏了气氛。

只是,莫长安没有想到,她的话音落下,下一刻夜白便蹙起眉梢,语气不冷不热道:“她倒是惹人厌烦。”

惹人厌烦?

莫长安一愣,以为夜白是不愿与她成亲,故而对虞笑的‘自作主张’生出一丝不悦。

想到这里,她也不服输,便冷哼一声,道:“你也不必如此,她没有说要我与你成亲,左右我生的不错,欢喜我的人也是许多,再怎么找要寻一个假成亲的对象,并不困难。”

话虽如此,小姑娘心中还是颇为气恼,原本自己鼓起勇气说的事情,就是生怕夜白并没有此意……越想,莫长安越是愤愤,她冷着脸,转身便要离去,也不管夜白是个什么表情。

“不行,你只能与我成亲。”夜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了巧劲儿不让她觉得生疼,只一脸认真,道:“只是她太过自作主张,本来这种事情,该是让我提及才是。”

夜白以为,求娶一事,当是要他自己来说,但如今提前被虞笑说出口,他可不是有些不悦吗?仿佛自家媳妇儿被谁人勾搭了一样,气恼不止一点点。

“你是这个意思?”莫长安顿住,回头看向夜白:“可我怎么听着,你不愿假意娶我?”

她将假意二字,咬的极重,就是提醒夜白,无论如何,成亲一事只能是假的。

“我不愿假意娶你是真。”夜白凝眸,认真道:“我要真正娶你,不是什么过家家。”

莫长安:“……”

她一时间无言,好半晌,才睨了眼夜白,正色道:“师叔,我好歹还是小姑娘,你当真是要和我一个小姑娘成亲?”

“……”夜白:“长安,你十六了。”

“那也是还小。”莫长安瞪了眼他,道:“难不成师叔打算染指小姑娘?”

一边说,莫长安一边鄙夷的看向夜白,直直看的夜白有些无奈。

夜白道:“可长安,我也只是年长你四岁罢了,怎么在你口中,活像个老头子了?”

老头子?

莫长安坏笑,心想:夜白这狗东西,怎么把她的心思摸得这么透呢?她的的确确就是把他看作是个老头子了。

可想归想,明面上,小姑娘还是轻咳一声,道:“师叔,我若是就这么仓促的嫁给你,恐怕将来师父和师尊知道了,都要生气的。毕竟人家年纪还小,就这么交代了去,旁人会误以为师叔哄骗着我成亲,居心不良!”

夜白:“……”

他其实觉得,莫长安才是真的居心不良,就是想体验一番成亲罢了,竟是还给她说的那么似模似样……

见夜白不说话,莫长安继续哄道:“师叔,咱们就假成亲一次呗,好歹提前感受一下成亲是个什么样的,等到今后咱们当真成亲了,也算是有个心理准备。”

“长安,你的尾巴露出来了。”夜白叹息,看了眼小姑娘的身后,就见那灵活而又软乎的狐狸尾,撒欢儿似的甩着,怎么看都像是诱哄凡人的狐狸精。

莫长安一愣,回头一看,果然自己的狐狸尾不知什么时候露了出来。

心下一紧,她还是极为淡定,自顾自把尾巴一溜烟儿收回去,转而笑眯眯的看向夜白,摊手道:“喏,哪儿有?许是这天色太黑,师叔眼睛花了,看错了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便见夜白手下一用力,将她拽到自己的面前,倾身覆唇,凉凉的唇瓣落在莫长安的额间,轻然如蹁跹的蝴蝶一掠而过。

他缓缓抿起唇角,眉眼弯弯的看向小姑娘,道:“假成亲就假成亲罢,左右你只能是我的。”

暗夜之中,他低眉望着怀中的姑娘,一股无奈和纵容,不觉蔓延无声。

……

……

得了夜白的应允,两人的婚事也在悄然准备。

先前虞笑说,一切由着她来操持,于是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只等着‘成亲’的那一日到来。

可在这之前,建康城却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戚贵妃……那个自来得宠非常的戚贵妃,蓦然便香消玉殒。

据说,在戚贵妃死前,皇后慕容氏曾让人前去,将五皇子景荣带离。缘由是说怕戚贵妃过了病气与景荣,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慕容氏此举,不过是寻衅滋事罢了,她素来是与戚贵妃不对付的。

只是,那会儿似乎百里将军路过,好歹算是救了戚贵妃母子一次。

可谁也没有料到,百里徒离去后,虞笑的人到底还是将五皇子景荣带走,戚贵妃哭天喊地,愣是束手无策。

在那之后,戚贵妃的病便一日比一日重,直到七八日后的某一天,宫婢照常去唤戚贵妃梳妆,却没有想到,戚贵妃静静然躺在榻上,失了气息。

皇宫上下,众皆纷纭,有人说戚贵妃的死是慕容皇后一手酿成,也有人说,是慕容皇后下毒谋害,其中最是让人信服的,莫过于下毒谋害一说。

故而,消息一传出去,吴国里外便都对慕容氏的妖后一称,笃信不已,甚至有传言飘出,说是皇后慕容氏为自称帝位,才如此残害宫妃、杀戮朝臣,连吴幽的病症,想来也是与慕容氏分不开干系。

在这众皆纷纭的时候,千人的祭祀,已然准备妥当,只等着‘黄道吉日’一到,开坛做法,昭告天下。

而彼时,皇宫之中,吴王幽还半靠在床榻之上,听着身边的公公回禀着近日发生的事情,神色寡淡。

说到戚贵妃的死和五皇子仍旧在未央宫的事情,陈公公不由抬眼看向吴幽,示意道:“陛下可是要将五皇子接到身侧?”

五皇子向来是吴幽疼宠着的孩子,虽然陈公公也知道,皇室向来没有什么情亲可言,但到底这些年的感情不似作假,想来吴幽心中也是有几分牵挂的。

然而,陈公公没有想到,自己的话音才落下,下一刻便见吴幽闭上双眸,淡淡道:“不必了,朕相信皇后会抚育好的。”

一命还一命,虞笑既是杀了戚贵妃,不管如何缘由,当年的仇也算是报了。如今她既是分毫没有动景荣,便意味着她不打算再杀景荣了。

“是,陛下。”陈公公闻言,不敢多说什么,便拱手回了一句。

只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不多时便见虞笑凤袍雍容,眉眼浓郁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奴才参见娘娘。”以陈公公为首的,一众宫人皆是不敢怠慢。

“都出去罢。”虞笑眸光潋滟,波澜不惊的睨了眼陈公公,指尖满是轻蔑:“本宫有些要紧的话与陛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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