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加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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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故土的喜悦如潮水般漫上了广州高耸的城墙,已经过去四年了,背井离乡,哪怕是有着官方的大力维护也免不了有身在异地的忐忑,由此引发了对家乡更大的思念。

三年前,陈凯开始主持广东战局,立誓三年之内收复广州。那时候,那些得陈凯营救的广州百姓从心底是愿意相信的,但是清军势大,尤其是那平南、靖南两藩,更是宛如山峦般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完全喘不过气来。

但是,随着陈凯两败耿继茂、收复香港乃至是舰队炮击广州城,一幕又一幕的上演,希望同时也在这些广州百姓的心中生根、发芽,信任也渐渐的成长为参天大树,以至于到了陈凯推广潮州农业改革之际,他们已经放下了继续在潮州提升生活水平的打算,而是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陈凯的诺言实现。

这一日,终于到来了。两藩授首,广州光复,大军一扫这四年来的胡腥贼氛,还本乡本土以汉家朗朗乾坤。而他们,也总算是可以避免那客死异乡之苦,回到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桑梓之地。

发自内心的欢呼、称颂、感激,泣泪横流,等等等等,诸般情愫,荟聚成为了一声呐喊,在城头上轰然爆起:“我们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

声乍起,旗帜挥舞,城门吱呀呀的露出了缝隙,渐渐扩大,直至向这些在外多年的游子们张开了最温暖的胸怀。

引导的官吏们依旧是以坊巷为单位,引导着那些喜极而泣的百姓如人龙般进入城中。第一支队伍是来自于旧城区的,他们从永清门入城,要穿过新城区才能返回那片曾经熟悉的所在。步入永清门,阳光短暂的为城门洞子所遮蔽,随即又洒满了他们的面庞。从永清门入旧城区,须得通过正南门,待他们入了城,当先见得的便是那记忆中若隐若现的街巷。

街巷鳞次栉比,记忆的书册也在页页翻开,是少时玩乐、是壮时辛劳、是迎亲接友、亦或仅仅是那狂风飙血的夜中的仓皇。但是,无论如何,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背负着大包袱小包袱的家当,脚下的步伐也越显有力了起来。

两侧,有明军列队维持秩序,与大道交错的街巷中,似乎还有不少百姓出来围观,但却不太敢离得那些明军太近了。翘首以望,更不乏着翘首以盼。

四年前清军屠城,是把城内的百姓几乎都杀光了。所余者,无非是些宗教人士、被掠的妇人以及一些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随后,旧城区为藩兵全面占据。幸存者中除了已经被藩兵们纳入私产的奴仆外,剩下的全部被赶入了新城区。这一份,是极少数的,而更多的则还是在陈凯的帮助下逃出了城池,随后确定清军封刀之后舍不得家业又回来给清军出丁纳粮的可怜人。

霸占城内房屋宅院的藩兵们已经被杀光了,他们的家眷也都成为了阶下囚。陈凯力争所得的广州百姓重返故土,自然是那些随着陈凯前往潮州的百姓最为优先,因为他们在这几年里是给明军出丁纳粮的,而非是给清廷当良民。

大步向前,沿着大道向北,当阳光再一次经历了短暂的遮掩,他们已然出现在了广州城的旧城区,向北望去,拱北楼那沧桑的身影便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里,是羊城最知名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本地土生土长的人们几乎就没有没见过的。但是,多年过后,再看着那些古旧的墙砖,几乎是青苔遍体,再看着那些雕梁画栋,上面似乎也多了些斑驳的新痕,恍如隔世是最难以豁免的。

队伍缓缓的在城内行进着,渐渐的,距离他们曾经居住的状元坊便越来越近了。所谓状元坊,自然是得名于状元,在科举盛行、文事昌盛的中国并不鲜见,光是这广东省于后世便有三座之多。

广州的这一处状元坊,纪念的乃是南宋状元张镇孙。其人生活于南宋末年,中过状元,也曾力抗暴元,最终却还是未免元军屠城而选择了自缚出降,并且在被押解京城的途中愤而自杀。广州人为了纪念其人,将其居住过的泰通里更名为状元坊,就连其人在三元里的墓地也被本地人普遍称之为是状元坟。

能够居住于此,本坊巷的百姓自是与有荣焉,甚至有着一份傲气在其中。行在路上,距离状元坊越近,所见之处就越是熟悉。一直到了地方,那一处曾经立有富丽堂皇的牌坊的所在,如今空气中却总有一股子马粪味道挥之不去。

“这群狗鞑子,竟然在这状元坊里养马,真是有辱斯文!”

“哎,这算什么。听说了吗,当初鞑子围城时,就连状元坟给毁了呢。”

“这帮杀千刀的,活该被千刀万剐。”

“等等安顿下来,和里正说说,咱们去请求抚军老大人主持重修状元坟。”

“嗯,就这么办。”

话说着,带队的官吏和里正已经开始训话,所言者无非还是归家后彻底清理一番,尤其是要确定了各家各户的房屋宅院里没有不明身份的人以及武器什么的,等到检查完毕,确定了没事儿了,要派人到里正那里汇报。至于以后,就可以恢复正常生产生活了。

“抚军老大人体谅各位父老刚刚回到家乡,暂且还难以找到营生来养家糊口。所以,从即日起,抚军老大人责成我等在城内各处地方开办粥场,例行十日。抚军老大人已经与本城的商贾议定,开办各类商铺,各位父老可不必担忧营生的事情。”

带队的官员说罢了,便有一群百姓上前去问询。但是,更多的百姓听罢了这些瓜噪,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对于家的渴望,连忙大呼小叫的就冲向了各自的旧宅。

推开了大门,沿街的铺面多是乱七八糟的。经过了四年的鸠占鹊巢,又经过了那一场的兵乱,总是少不了的。对此,百姓们是有心理准备的,无非是就是按着方才里正说的,彻底的检查一番,随后安置家人,再进行清理罢了,总要有个能住人的样子才好。

有的百姓回到家中,所见者一切如故,无非是少了些家里的摆设、物件,但其他的诸如家具和大件物事却都还在。需要的,也就是收拾、整理,称不上拎包入住吧,却也是比较省事的一些。可是相对的,有些藩兵住过了,房间的分配和室内外的格局就出现了变化,变得与早前截然不同了。由此,却也少不了归家的百姓脱口大骂上几句诸如“狗鞑子没有品位,不懂得审美”之类的话来,总要出口恶气才是了。

然而,未及片刻,一声尖叫从坊巷中段的一处人家里传出来。听到这么一声,尚且留在巷子内的几个护卫明军连忙就冲了进去,准备给那些城狐社鼠,或者是藩兵余孽们一个好看瞧瞧。只是待他们冲进去了,看到的却只是那一户百姓对着院内的一片黑乎乎的痕迹瑟瑟发抖,一个士兵走上前去,更是当即便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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