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永历十一年(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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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伦船,饶是陈元良早年便随父出海,至今已不下二十余载了,但是对于欧洲海船的类型、区分亦不过是模模糊糊的。更多的,还是能够将荷兰人、西班牙乃至是葡萄牙、英国的海船达成初步的分门别类,再具体了,就不属于他的职业素养的范畴之内的事情了。

陈元良如此,唐兴远就更别提了。于是乎,潘学忠只得对他们进行了初步的科普,倒是唤起了他们在马尼拉湾时所见过的一艘尾楼很高,竖有四根桅杆,侧舷依稀还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舷窗的记忆。

“那盖伦船在泰西最是一个海上利器,不光是佛郎机人,红毛和英鬲利国也都使用这种海船,凭此称霸大洋之上。至于区别,还是有些的,一时间没办法说明白……”

嘴上说着一时间没办法说明白,潘学忠却从书架侧面摆着的那个不起眼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大沓子的图纸,具是手绘而成的。图纸上将船型、名称、特点都进行了必要的标注,看那纸张已然有些微微发黄了,似乎是很多年前绘制的,而墨迹上面哪怕在同一张上面也有或多或少的参差,显然是不止一次进行增补的了。

此间,潘学忠将这些手绘图纸拿出来,当即就引起二人的注目。不过,唐兴远素来是个善于观察的,看着潘学忠的神色,以及方才翻找时的状况,估摸着这图纸对其人而言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太过紧要的东西,真正要紧的自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给他们亮出来。

然而,饶是如此,只是这一沓子的手绘图纸却还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其中,不仅仅只有盖伦船的,有荷兰人的亚哈特船、东印度船、笛型船之流,亦不乏西班牙人的克拉克船、西班牙大帆船,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地区的舰船,比如朝鲜的龟船和日本的安宅船、关船和小早,再比如阿拉伯人和南洋土著造的船。至于中国本土的广船、福船、鸟船、沙船之流,就更是少不了的了。

这些图纸,无需懂行也能轻易的看出来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绘制的,而绘制的第一步首先便是观察,如此一来就势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震惊良久,二人抬起头看向潘学忠的目光早已与初见时截然不同了。哪怕是作为熟识的陈元良,从前只知道潘学忠对此有着特别的爱好,而且也是个懂行的,仅此而已。怎知道到了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他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相识多年的老友。

在路上,陈元良已经向唐兴远做过了必要的介绍。这个潘学忠籍贯是浙江金华府兰溪县,那里本就是个三江汇聚的所在,内河船运非常发达。潘学忠家里是世代做造船营生的,有家造船的作坊,造的当然也都是内河航行、打鱼用的民船——兰溪县处于浙西内陆,衢江、婺江在此汇聚,最终形成了钱塘江,涌入大海。

本就是做着造船业的营生,他们自然也没理由与海贸划清界限。这在江浙本就算不得什么新鲜事,而他们家后来因是得罪了乡绅,在家乡呆不下去了,由此才跟着熟识的海商出了海,并到了这马尼拉定居。而那时候,已经是崇祯十四年的事情了,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的时光了。

这潘学忠本就是造船世家出身,对于船,尤其是对于他随家人出海时一度带给他巨大震撼的欧式海船有着极大的兴趣。这些年,他在此娶妻生子,也是个吃海贸饭的海商,但是出于兴趣爱好,为了了解船只结构,他更是特意到西班牙人的船上,以及甲米地的造船厂做了近十年的通事,由此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说起来,做海商,他素来是被人说不务正业的,但是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船,喜欢航海。

“当年的佛郎机人麦哲伦就是在做有史以来第一次环球航行的时候发现的吕宋,并且死在了吕宋。若是有一日我也能驾着海船来一次环球航行,哪怕是像那个麦哲伦一样死在了路上也可以瞑目了。”

聊到了船,尤其是潘学忠深知来人的目的,自是不免有些激动。只是那份沉醉稍稍退潮,这个中年男人特意提醒了陈元良和唐兴远万勿将此事说与他的家人,唯恐家人会为此担忧。

“以小弟看,嫂子十有八九是早就知道的,倒是怕兄长担忧才会装作不知道的。”

后者一口答应了下来,前者却来了这么一句。言及此处,又是一声叹息。不过这沉默在书房中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的,潘学忠便旧事重提。

“盖伦船我所有了解,也是这些年观察得最细的。如今泰西,甚至说如今的海上,泰西诸国的盖伦船可谓是一枝独秀。谁的盖伦船更多,造得、用得更好,就可以称霸洋面。恕在下直言,咱们大明的船,已经落伍了。”

身处在南洋,潘学忠显然要看得更加清楚。其实,就此事说来,陈元良也是有着一定的概念的,无非是对欧洲船舶的了解度不足罢了,但是道理还是明白的。

潘学忠再度问及了盖伦船的事情,面对着那双炽热的目光,唐兴远将手头尚未看够的盖伦船手绘图纸轻手轻脚的放在了案上,旋即却对潘学忠反问道:“看得出,潘兄是在造船上是有大能耐的人物。只是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潘兄直言。”

“但说无妨。”

“在下此行在马尼拉湾见过那盖伦船,具体是哪种的分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盖伦船似乎是战船吧?”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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