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永历十一年(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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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洋,欧洲殖民者对华人颇为忌惮,同时对种子、技术流入中国亦是在大力阻拦。比如番薯的传入中国,并非是自然而然,当时的西班牙殖民者将番薯从南美带到菲律宾,素来是视之为“奇货”,“禁不令出境”。到了万历二十一年,到吕宋经商的福建人陈振龙和其子陈经纶见番薯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想到家乡福建山多田少,土地贫瘠,粮食不足,决心把甘薯引进中国,亦是费劲了心思才得以躲过殖民当局的检查。其中花费的心思、承担的风险,具是非常巨大的。

一行人乘船离开马尼拉亦是受到了殖民当局的严格盘查,盘查力度甚至比来时还要更甚一筹。索性,他们是早有准备的,戏做得全套,更是没有携带任何可能会被视为违禁的物品——除了潘学忠脑子里的那些造船知识以外。当然,西班牙人想发现这个,也还得先学会读心术才行。

离开了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潘学忠便开始了循着记忆复制的过程。一个人待在船舱里,疲倦的时候要不躺下休息片刻,要不与陈元良、唐兴远闲聊一二,要不登上甲板,眺望大海,这时候他总觉得他其实是一只鱼,终于离开了那个可笑的鱼缸,重新在江河湖海中遨游般的畅快。

船飞快的驶向彼岸,到了琼州这边,潘学忠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过,这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下一阶段工作的开胃菜——参观琼州官办造船厂,为的就是能够让他尽快进入状态。

琼州官办造船厂是陈凯当初决定设立,由随后的琼州知府郑省英大力扶持起来的官办企业。如今,郑氏集团的大量战船和商船都是出自此间,而造船的原材料方面亦是大多来自于琼州,比如需要的巨木,便是从内陆的山区砍伐,经河流运输而下,在专门的晾晒场里通过长期的干燥处理过后的产物。

粤海商业同盟中有一些会员是涉及了与黎民土司们交易巨木的,与琼州官办造船厂有着密切的商业往来。参观的事情,没费什么力气就敲定了下来,只等着潘学忠抵达。

接风宴过后,休息了两日,参观就正式开始了。从晾晒、解木,到起龙骨、搭骨架,工序不必一次性看完了,只要找到了感觉就可以投入到工作之中。而在唐兴远出发后,那些入股造船厂的会员也已经将相关的企业组织确立了起来,船厂的选址、原料的购入、工匠的雇佣,很多方面都已经做得是一个有声有色,只等着技术人才到位而已。

看过了这一切,潘学忠便与粤海商业同盟的海口造船厂签订了合约。很多事情都要从头起步,他亦是干劲十足,倒是没几日,他却请了半日的假,因为陈元良准备启程回返了,他总要去送上一送。

说起来,陈元良的船原本是不去马尼拉的,结果因为潘学忠而特地走了一遭。所幸,事情办成了,回到琼州府这边,有唐兴远出言,海口造船厂这边也立刻提出了为其弥补损失,却被他婉言回绝。用他的话说,两边都是朋友,他走这一遭马尼拉尽是为朋友出力,没必要算得那么仔细。但是相对的,海口造船厂这边自然也不会让他真的蒙受损失,一再力请之后,总算是达成了默契,而彼此间的联系也更加的紧密了起来。

陈元良启程回返南洋,一众人自然是亲来相送。潘学忠与其最近,待到后来更是留了给他们叙话的空间。只是相比着心头大石落地的陈元良,潘学忠那边虽说是正式加盟,但却仍旧是有着不小的别样心绪,唯有在这个多年的好友面前方能倾诉。

“官办造船厂看过了,都是些广船和福船,听说国姓爷那里也有收购一些泰西的商船进行改装,不过都是在福建那边做的,这边只负责新造。”说到此处,潘学忠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股子气儿便从鼻孔中喷了出来:“他们早晚还是要造盖伦船的,在大海上,巨舰大炮才是王道!”

潘学忠是一直持着这样观点的,对此,陈元良对于这个比他大上十几岁的好友亦是颇为了解,尤其是经过了在马尼拉的那些天畅谈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安慰,无非还是强调以后二字,正好潘学忠亦是如是说了的。更重要的是,他愿意在这其中出如许大的气力,还要搭上人情,除了商业上的好处以外,最不乏的还是他切实相信这粤海商业同盟是真的能够成事的。因为,这些年,他作为旁观者看过了太多。

“有陈抚军在,兄长迟早是能够得偿所愿的。”

“陈抚军自然英雄了得,福建的国姓爷更是擎天玉柱。”说到此处,潘学忠便道出了一句昨日新到的消息:“应龙贤弟,近期莫要去马尼拉,昨天刚刚从广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国姓爷和佛郎机人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这样的消息,昨天夜里唐兴远也已经与其说过了,只是远没有潘学忠说得那么详细罢了。对此,陈元良又问及了潘学忠的家人,因为他们此次并没有跟来,仍在马尼拉那边。以着西班牙人对华人的酷烈,很容易会殃及池鱼的。

“唐员外已经着手联络了,下午便有船往马尼拉去接。另外,还有些工匠也是要陆陆续续拉过来的。”

由粤海商业同盟牵头的琼州造船业正式拉开了序幕,参与其中的人们都在以着各自的身份为之奋斗。一如广东在陈凯手中实控的其他地区那般,琼州的欣欣向荣,亦是可见的。相较之下,郑氏集团的另一片核心控制区,也是郑氏集团的大本营福建那边,民生的恢复还在稳步的进行当中,却是战事的越加频仍,使得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不怎么起眼。

福建在永历八年的摧枯拉朽之中便已然基本收复,等到陈凯兵进南赣,汀州府城很快也为明军所有,现在清军在福建也就只剩下了几处与江西分界的关隘尚且死死的握在手里,府县城池则尽数在明军的掌控之中。

如此,福建方面的战事基本上除了交界清军的时而袭扰之外,基本上全部都是发生在浙江。收复福建以来,郑成功就在为下一步进军浙江做准备。先是收复舟山,随后又借助于马信反正夺占了台州,紧接着为了稳固台州的控制区,明军的水师进而控制了温州府沿海的三盘岛,就是周瑞、周鹤芝兄弟曾经的那个据点,以大海作为纽带将这些地区连成一串。

这段时间,明清两军在台州府、在仙霞关外的衢州府地界、甚至是在温州沿海地区大打出手,几乎是无月不战,就连正月大过年的都没有能够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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