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日里的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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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的微寒显然已挡不住春的脚步,无论是山间随处可见的新绿,还是午间日头的和暖,都无疑是春光在向四季宣示着主权。

一条明显是行人踩出的小径在旧年的枯败黄草中蜿蜒蛇行,由山外一直伸进了山里。

树木虽有些抽了新芽,但总的来看依旧光秃。

林间的小径上,陆无恨从那边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一身青袍白裤,足踏一双水牛皮的短靴,步履稳健而有力,静谧的林中,不时踩断残枝发出的阵阵“咔嚓”的声响,听起来分外空寂,甚至都有些刺耳。

他一路由闹市走入深山,人烟愈少,春意便也愈发鲜明了。

一路上他见识了山间清溪方开冰冻,涓涓始流,但他没有掬上一捧;他也邂逅了久违的春红,但他只是不顾地踏过。周遭的生机似乎与他全无关系,他面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他来惊鸟山本就不是来踏青的。

他深知这片春不属于他。

一如他不属于春。

他是来寻这片春的主人。

那个引弓惊鸟的人。

终于,小径尽了头。陆无恨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简陋的茅屋草舍。

一扇摇摇欲圮的破旧木板门用草绳拴着,勉强支持着立在那里,一圈草绳围起的竹制篱笆墙里是两间矮矮破破的茅草小屋。

陆无恨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庭前灰草败叶,久未洗扫,他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应已不在。

但他还是推开了那扇本就无锁的破门,走了进去。

庭院里的摆设很简单也很粗制。院子正中摆着口沾满黄泥的粗陶大水缸,此时这口缸里只剩下一个铺着落叶的浑浊的结着冰碴儿的水底儿。缸的左边是张破木桌子,桌面上积着层厚厚的灰,那斑驳的老木纹理间更是藏纳着岁月泥垢。那桌腿儿也只有三只是完好的,剩下的那只为了维持平衡便对付着绑上了一根擀面杖,然后又垫上了三块土砖。院角有一棵老槐树,停着一只独轮板车,车旁立着几柄简陋的农具。

陆无恨在确定没有看漏什么重要的东西之后,这才走向了那间正房。

同样简朴的木门,不同的是上面挂了把锁。

陆无恨看到锁之后没有片刻犹豫,照着门板上的合页就是两脚,随着“砰——”“砰——”两声,那扇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门板应声便躺了下去。

屋里只有一张板儿床,和一张同样是用木板拼起来的桌子。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然后陆无恨又用同样的方法破开了另一间屋子的门,当然,也是同样的一无所获。

这一通折腾过后,这汉子已是一身的灰,他站在院中,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衣服。

“还真干净,至少,应该留一支箭啊。”他喃喃自语。

是的,至少应该留一支箭的。

一只铁箭。

陆无恨下山时已是黄昏。

他没有找到要找的人,肚子也正好有些饿了,所以他便到山下南面的镇上准备寻一处酒馆,吃点东西,顺便打探一下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店头镇不算繁华,但熙熙攘攘总算还有几个过客,几户店家。

陆无恨沿街而行,最后他在镇中心找到了一家酒馆。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那个酒招子,泛黄的酒旗上一个斗大的“酒”字在微风中飘飘摇摇,迎来送往。

镇中的人果然多了些,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来或往,不大的酒馆食客们或进或出。

晚霞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幸福的潮红。

不错,是幸福。

农人在一天的劳顿之后,哼着小曲儿,荷锄而归,想着家中正候着自己的妻女;从学堂归来的孩童背着书箱,在黄昏中追逐嬉笑,想着家中母亲为自己准备的可口饭菜。

黄昏,总是连接着家,连着牵挂。

就如同酒馆是和消息密切相关的。

所以陆无恨走向了酒馆。

当他在酒招子下走过时,刚好和一个正走出酒馆的白衣少年擦肩而过,那少年背着一只等身长的木匣子,从酒馆走出来,他的白衣便被染作了桃红。

他背着身,走进了落日里。

陆无恨当然没有过多留意这少年。

他走进了酒馆,酒馆里人不多,也就零零散散的一两桌。

“小二,一碗牛肉面,一壶女儿红。”陆无恨道。

女儿红,酒浆微红,一线入喉,人面便红了。

红得像初嫁的少女,像这天边的红霞。

酒上得很快,但面就慢些了,因为面需要煮。

就像消息需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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