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月流火(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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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子的娃娃亲,妈妈卫兰也一直在筹划当中。

她已请了本地的媒婆,连成子的生辰八字都给了人家。

卫兰夫妻的勤劳和厚道名声在外,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所以大成子的娃娃亲,很快就有了眉目。

“儿子,李妈家的小妮将来给你做媳妇,你中意吧?”

“成子,大舅家的邻居,那个小花长的好看,讲给你做媳妇你可喜欢?”

“槽坊队的六姨捎口信来了,她家小丫头愿意和我们结亲。”

每次有妈妈相中的小女娃,她总会开心的逗儿子,或者和爸爸王世川商量。

那个时候,农村人的社交圈子很窄。

这些愿意联姻的对象,不是本队、姥姥、奶奶家的邻居,就是隔壁生产队的远亲,很少有超出公社范围的。

所以妈妈所说的这些小女娃,大成子都认识,都在一起玩耍过。

听妈妈说这些丫头将来要做自己的媳妇,大成子每次都会嚎啕哭闹一番。

“嗷嗷嗷!小花咬我!还推我!”

“呜呜呜!小丫抓我!小妮打我了!我不要她们做媳妇!”

竟是些被小女娃们欺负的可怕经历,就像堂姐毛丫那样。

大成子小时候不知道是长得丑,还是呆萌腌臜、弱不禁风,和他一起游戏的毛丫们都会欺负他。

也使他从小就对女人有恐惧感,甚至影响到长大以后与女性们的正常交往。

“哭!就知道哭!再哭给你讲个勺丫头做媳妇!别再鬼嚎了!”

老娘生气了,狠狠在大成子的屁股上扇了两下。

“嗷嗷嗷!我不要勺丫头当媳妇!我要糖豆子!我不要媳妇!”

大成子又鬼哭狼嚎了起来,在他眼里,货郎挑子里红红绿绿的水果糖,比媳妇还要金贵。

“我的孬儿子哎!你像哪个呀!老王家的男人都钢性,怎么出了你这个怂包啊!”

每到这时,总是妈妈卫兰举手投降,慈爱的抱起小儿,抚慰他那受到伤害的心灵。

“卫兰,你不要瞎折腾了!大成子将来是要读书考学校的,现在这么早订亲就是瞎花钱!”

爸爸的眼光比妈妈要长远,他可不愿儿子像自己一样,永远就窝在了庄户院里。

“王世川,你别忘了咱俩从小要不是娃娃亲,你个“右派”羔子这辈子能娶到媳妇?”

妈妈卫兰的娘家是富农成分,属于被打倒的阶级。

在那个什么都讲究出身的年代里,富农家的女儿和“四类分子”的羔子本就是天生的一对。

娃娃亲是家族之间的约定,虽然不受法律保护,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婚约的牢固性,丝毫不逊于今天的自由恋爱。

如果不是从小与妈妈结成的娃娃亲,父亲王世川如今有九成的概率在打光棍。

“时代不是在变化嘛。”

妈妈的质问父亲无从反驳,便打了时代的幌子。

“再怎么变化,我们娘婆二家头上的帽子是去不掉的。不趁着这几年稍微宽松的机会,给儿子相门媳妇,等他长大了打光棍你负责!”

那个时候农村母亲的理想很简单,从结婚过门那一天开始,她们今生的事业就是生儿子、抚养儿子长大,给儿子娶房媳妇,然后抱孙子。

在她们的人生规划中,从来就没有自我的存在。

大成子的妈妈卫兰也不例外,自己才刚刚二十来岁的桃李之年,已经在操心订媳妇了。

“我不管了!”

父亲见说服不了妈妈,就撂起了挑子。

“你本来就不该管,也不是啥坏事!你只管挣钱就行啦!”

妈妈胜利了,不久之后就给大成子结好了一门娃娃亲。

是远门表舅的小女儿,一个胖嘟嘟的小毛丫头。

可惜不久之后就改革开放了,读书打工、经商升学、居所搬迁,人生的际遇发生了太多变化。

大成子和这个远门表妹之间娃娃亲的缘分,也就不了了之。

上大学那年春节,随父母回了趟王家大庄,原来油坊生产队的老人和后辈们,王家成几乎都认不出了。

途中遇到了一对老年夫妇,爸妈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还让王家成喊他们舅舅舅妈。

旁边有一位领着两个小娃的漂亮少妇,不知是他们的女儿还是儿媳妇。

“成子,你猜刚才那老两口是谁?”

寒暄之后,爸爸王世川回头开心的问王家成。

“姥姥家的亲戚吧?”

“小兔崽子,他们差点就成你丈母娘老丈人了!嘿嘿!”

父亲感叹的抽了口烟,王家成的内心不禁悸动了一下。

“旁边那位姑娘小名霞子,就是原来和你订亲的丫头。人家都两个小孩了,你还在念书!这书啥时才能念到头啊!”

妈妈卫兰叹道,为这桩原本大好的姻缘感到深深的惋惜。

坐在爸爸货车的副驾驶上,王家成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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