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行宫内饮孤独（1 / 1）

洛天河几杯酒下肚，那麦芽酒特有的灼辣感让他面色潮红，司南靖宇从来不碰酒，无论谁劝他，都不会喝一滴，莫泽霜这段时间正在悟自己大宗师的道义，也不宜沾酒，只能以茶代酒，陪洛天河感受寂寞。

一旁已经足足站了三个钟头，现已六十岁高龄的高寺人眼见洛天河又要端起酒杯，便出声提醒：“陛下，这酒不能多喝，伤身体，要不奴才给你泡杯热茶，您醒醒酒”，

洛天河停在嘴角的酒杯略微停顿，便仰头灌入嘴中，微微咧嘴说道：“高伯伯，没事，我身体好，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这儿有他俩陪着我”。

高寺人一时愣神，那句高伯伯让他瞬间眼眶湿润，还记得洛天河第一次叫他这个称呼时，是在洛天河六岁那年，当时洛天河一个人在御花园里玩耍，不慎掉入鱼池之中，刚好经过御花园的高寺人将他给救了出来，那天，在高寺人怀里的洛天河对着他甜甜的喊了声“高伯伯，谢谢你”。

“陛下”，高寺人满眼泪水，准备就要行大礼恳请洛天河不要再喝了，注意自己的身子，却被一旁的莫泽霜轻轻托住，给高寺人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强忍着刚刚那涌上心头的情意，悄然退下。

自古皇帝住的行宫便冷清，此刻虽然有三个人，却也没有那一番热闹景象。莫泽霜坐在洛天河的身边，将他手里的酒壶挪开，轻声开口：“没事，你还有我，南朝定会存留千古”。

洛天河摇了摇头，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霜，我不是在担心这件事，而是想她了，以前无论有多大的事，回到行宫内，她都会给我揉揉肩，捶捶背，靠着我的肩膀听我唠叨那没完没了的琐事，如今，她走了，居然连她尸体我都留不住，更不说那还未满五岁的孩子，霜，我……”，洛天河话未说完，已声泪俱下，南朝国皇帝，在那晚亲手刺死自己一生最爱的人的时候，都没有留一滴眼泪，如今，却痛苦大哭，那假装坚韧的心也支离破碎。

“陛下”，

“你给我滚”，

一旁的司南靖宇刚要准备安慰几句，却不想，被洛天河厉声打断，此时的洛天河红着眼，脸上依旧挂着泪水，那阴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司南靖宇，冰冷说道：“就因为你这个狗屁国师，什么狗屁天道，害得朕家破人亡，沐夕爱我一辈子，怎么可能和别人有染，还生下别人的孩子，结果现如今我洛天河妻离子散，兄弟反目，西域人都杀到我家门口了，你还在这假装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你说，司南靖宇，你现在就说，你错了，不然朕一刀杀了你”。

洛天河吼完，整个行宫静的可怕，平时一向儒雅的司南靖宇摇了两下手中折扇，面色如常的他丝毫不惧，平静开口：“回皇上，我没有错”。莫泽霜微微皱眉，气息滚动，只要洛天河开口，他便准备一掌拍死这天下第一神算，可是，等了好久，也未见洛天河出声，只有略微的鼾声在整个行宫飘荡，洛天河睡着了，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司南靖宇那最后一句话：“我没有错”。

两人将洛天河搀扶到龙床上，便退出门外，一出门，那迎面的飞雪让莫泽霜早已出汗的衣服瞬间变的湿冷，而早已离去的高寺人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此时如同一个雪人一样，就那样，立在门口，

“陛下喝醉了，晚上要有人照顾”，高寺人打着冷颤微微开口，莫泽霜轻轻点头，便让他进了屋内。

莫泽霜记得赫连渊曾经说过：“一个太监能有多忠心，那只不过是他的职责罢了”。

不会武功的司南靖宇没有内力去抵御寒冷，紧了紧白色大褂领口的扣子，微微开口：“马上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另一个年头，是怎样的一番风景”，

“呵”，莫泽霜哈出一口寒气，语气微冷说道：“你不是神算么，你动动手指头不就知道了”。

司南靖宇闻言，微笑开口道：“哎，将军你又拿我开涮了”，说着的同时将手中折扇挂在腰间，搓了搓双手，准备抬脚离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顿片刻便再次开口说道：“明日你就不送沐夕的尸体了，我怕那肥头大耳的和尚还会回来，我另外安排人去送”。语毕，没等莫泽霜回话，便大步离去，应该是这寒冷的夜让他那小身板已坚持不了多久。

独留一人的莫泽霜站在行宫门口，看着偌大的皇宫，只有那几千盏长明灯在风雪的侵蚀下依旧摇曳，其余，在他心里，皆是凄凄惨惨。

他记得，这长明灯为何在雨夜都不熄灭，是因为南朝有种蛇叫树懒蛇，一辈子不落地，只在树上生活，一条成年树懒蛇的皮，可以燃烧整整一年。可是，他的余生，又能燃烧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