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变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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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月,草长莺飞,也是农忙时分。

有道是:节气到谷雨,雨生百谷芽。时入四月,乡野间呈现出一副农忙的情景。农家男女老少戴着竹笠,披着蓑衣,或挑着秧苗往来于道路田埂之间,或躬身于田田亩,抢在这如油一般可贵的春雨之下,载插下一簇簇绿绿的禾苗,也栽插下一年的企盼与生计。

田野边的驿道上,却有数十人,顶着春雨,口吐着白气,一边嘶吼,一边急奔而过。

这群人清一色的劲装打扮,上身穿着略显单薄的褐色短衣,下面穿着长裤。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这身打扮倒也不是十分突兀。令人诧异的是这群人俱留着一头的短发,远远望去,宛如一群疯颠的和尚一般。只是头顶远没有庙里的和尚一般光亮,而且,人人背着一个大背包,扛着杆长枪。

“兄弟们!吼起来!”领头的汉子叫道。

“风,风,风!”三十余人异口同声,雄浑的声音,如春雷一般在旷野间间回荡。路边农民纷纷直直起腰,目送着这群怪模怪样的人轰然离去。

“这群不孝的东西!又出来疯颠了。”年老的滴沽一声,继续躬身忙着自已的活计。

年青的村姑们身形躲躲闪闪,两眼却不住暗地打量,好年年青的田子却不由摸了摸自已的头发,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如这群人一般地爽快。

“巡兵队,威武,巡兵队,威武!”孩童位倒不顾忌什么,看到这群人过来,欢叫了起来,好些甚至撤腿追了起来。

“全体都有。绶步前进。”看到满路乱窜的孩童,领头年青人喝了一声,整队人慢了下来。

年青人摆摆手,让队伍继续前行,自己却走到一边,满脸堆笑,朝两旁拱手招呼着:“各位大爷大妈,兄弟姐妹,辛苦。我巡兵队将竭力卫护一方平安,若遇抢劫、偷盗、欺凌等等不平之事,可来巡桎司报案,我等定当为你们主持检道。”

田间地头忙话的继续忙活,静观的继续静观,无一人搭话,只有孩童们兴奋地叫着。

“巡兵队,风,风,风!”

“巡兵队,火,火,火!”

.......

“呵呵。你们倒是热诚!我刘雄最是公道,绝不辜负了你们一片心意。”领头青年讪笑着,回手从背包摸出一个纸包的东西来,随手塞给身旁一个大些的孩子,“臭小子,这些方糖拿去分了,可别独吞了。”

那大孩子接过,欣喜地连连点头。

“谢谢雄子哥!”

“去,又便宜你们了。”刘雄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追队去了。

“哦,有糠吃了。有糖吃了!”

孩子们欢笑着,围在大孩子周围。

“小的们,想天天吃糖来小学读书。读书不收钱,有衣穿,有饭吃。每天还发一个鸡子!”队尾一个高壮的汉子大声道

“我要上学”

“我要吃鸡子!”

“我要穿新衣!”

立时,孩子们都叫嚷起来,小手齐齐高举。

“嘿嘿。小学明天招生,想去的明儿赶早了。去晚了就没了。”那汉子摇摇手,随队去了。发糖的青年笑着跟在后面。

“虎子你又乱嚷嚷,这次不怕挤倒了校门了。”刘雄笑道。

“挤倒了才好呢。“虎子摇了摇头,有些憋屈道,”小学现在有的是教舍,又添了施相公与吴夫子,再招百十个孩子不成问题。校服也备了百十套。可现在不仅招不到孩子,就连原有的孩子都跑了十来个。”

“怎么啦,上次不是说有好些人带着孩子将校门都堵死了吗?”

“还不是剪头发闹的。”虎子看了看前面清一色的短发,有些沮丧道,“也不知哪个短命的,造谣说咱们学校也要剪头发,男孩当小和尚,女的要当小尼姑,哪还有人肯送孩子到学校来。”

“这怕什么。按咱们秀才说的,谣言止于智者嘛。过些天,谣言过去,那些人不就又送孩子来了。”刘雄笑了笑,道。

“说的轻松,现在学校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学生倒越来越少了。钱宝、翠儿他们为了这事,这几天都急死了。好在大郎这两天不在,要不然,他们倒真敢天天逮着大郎要人。”虎子摇摇头道。

“去,咱们剪头发碍着谁的事啦。“刘雄哂然一笑,摸了摸头上的短发,道,“我看咱们早就该剪了。咱们天天累死累活地操练,还得收拾满头的长发。不收拾,过两天就得臭了。现在多好,又清爽又省事!”

“现在轻爽倒是轻爽了,但在外面,人家都说咱们是群疯子,大郎是疯子头。”

“疯子就疯子。大郎是疯子,我们也是疯子。”刘雄笑道,“这些天,外面说大郎的还少吗?什么败家子,牛魔王,疯子颠子的。大郎何曾理会过他们。就象大郎说的那样,什么时候他们看习惯了也就住嘴了。我看,你那个学校的小孩子也得将头发剪了。以后剪的人多了,不就好了。”

“咄,少出臭主意。你想看学校关门。”虎子瞪了刘雄一眼道,“你这话可别怕翠儿听到,听到了,她指不定就得跑过来骂你。”

“这有什么。也没谁规定头发不能剪了啊。又没人要剪她头发,她骂我作什么。”刘雄笑了笑,有些此心虚。

现在巡所队的人都知道学校有个极为记仇的翠儿,俨然学校的总管,你得罪了她,她可敢带着一群孩子来纠缠你。

“骂你别有用心,想拆了学校了呗。“虎子意有所指,淡淡道。

兄弟中对大郎花诺大的钱财、精力办学校还是有好些意见的,刘雄就是其中一个最为反对的人。小小的一个学校,每月投入的钱,都堪比养巡兵队了。与其办学校,还不如多招些巡丁。

“呵呵,谁想关了学校了。现在谁不知道,学校可是大郎的心尖子。”刘雄摆了摆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在外人看来,咱们就是一群疯子。是疯子自然就得做疯子才能做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就不信,又不收他们钱,有吃有穿,还怕招不到孩子。到咱们学校,总比送到庙里当和尚强吧。寺庙都能招到人,咱们怕什么,何况,咱们又不是真真当和尚。我就不信他们不会将孩子送到学校去,除非他们才是疯子、傻子。”

“倒也是。”虎子点点头。

刘雄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高声叫道:“兄弟们,跑步前进!跑到前面的,等会早餐加个鸡子,后面......”

不待刘雄说完,整支队伍哄地散了,人人嗷嗷叫地往前跑去。

“去,他耶耶的,刚才还死狗一样,听到点甜头倒跑得比狗还快。我还没发令呢。”看着跑散的队员,刘雄骂道。

“咱们也跑吧。别到时拉到后面,别说鸡子,面汤也被抢光了。”虎了一笑道。

“去,他们敢!”刘雄笑了笑,挺了挺长枪,和虎子拉开腿,追了上去。

一群汉子,如狂风般从田野间吹过。

“咄,一群疯子。”望着你追我赶的一群人,有人直起腰,有些不忿地骂道。

这世道,怎么出了这群疯子!天天疯疯颠颠地没一点正经,听说还好吃好穿的,还有大把大把的钱往家里拿。自已成天弯腰哈背的,面朝泥土背朝天的,也就混个一干两稀。

“快做事吧,老头子正看着呢,别找骂!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旁边一个年级稍长的汉子田边抛秧的老汉看了看,轻声道。

“做事,做事。那些人为什么就不用做事!”年青些的人有些愤愤道。

“怎么没做事啊。那些巡丁也不好过。有道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听说那些巡丁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光搞得怪慔怪样的,每天天不亮就得跑,白天还得操练,天天累得狗似的,比咱们种田作地还苦。”年级稍长的劝慰道。

“无论怎样,总比这天天呆在家里不死不活强。邻村的满富不就去当巡兵了,也没见累死了,倒是油光水滑的。听说还当上了小队长,每月光薪酬就有三贯。就我们家老头子嫌这嫌那的,要不然,我早就当上什么队长了。难道我就不如满富那小子。”年青些的将手一摆,忿忿道。

“去,我看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年级稍长的看了看田边老头,见老头抛完秧苗,正在田边歇息,没注意到这边,方放下心下,压低声道,“现在更不成了,没看到那群人,一个个将头发都绞了,僧不僧,俗不俗的,你若有天也将这头发绞了,那还不活活将老头子气死了。”

“哼,头发,头发,哪天我也得将这满头头发绞了。”青年道。

“去,别说胡话。没听曾夫子说,身体发肤是父母骨血,绞了头发就是不孝!你想气死老头是不是。”年经稍长的汉子正色道。

“不孝,不孝。留着头发就是了!”青年愤然一声,低头插起秧来。

年长些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坐在田边的老汉,也低头插起秧来。

田边,一妇人一手提篮,一手提了个瓦罐,后面跟着个男孩,走到老汉身边。

“爹,叔!吃饭了。”小孩朝田间招呼了声,田中两汉子放下手巾秧苗,走上田梗,来到老汉身边蹲下。

妇人早从篮取出碗筷和一碟咸菜,又麻利地从瓦罐是倒出些稀粥。递给三人,三人接过,拿起筷子,就着咸菜默默喝了起来。

“爹,再有两天这田里活计就快尽忙完了…”妇人说着,从篮中取出个熟鸡蛋,剥好壳,放到咸菜碟旁。

“你煮这东西做什么!这么金贵的东西。”老汉脸一沉,但抬头看了看眼晴直勾勾盯着鸡蛋的孙子,口气不免一缓,摆了摆筷子,“给全儿吃吧。”

“自家鸡下的,家中还有,等会再煮就是。”妇人轻轻一扯孩子,微微笑道。

“是啊,爹吃了吧。这阵子忙,别累着你了。”中年汉子陪着笑道。

“耶耶辛苦,耶耶吃,全儿不吃。”男孩摇着小手道。

“哎,咱们种田作地的,有得忙对了,累点算什么。”老汉叹息一声,放下粥碗,“咱们老百姓下苦力那是天经地义,有口饭吃就心满意足了。以后这车西就不要乱糟踏了。全儿正长身体,给他吃吧。”

“我长身体时咋就吃不上蛋!”青年汉子轻轻嘟嚷一声。

老汉闻声回头看去,那青年忙低下头,专心喝起粥来。

“家里多着呢。二郎想吃,我等会就多煮些来。”妇人笑道。

“由着他了!这么大的人贪什么嘴。”老头怒瞪了眼青年汉子,转头向妇人,教训道:“老大媳妇,家可不是这么当的。咱们小家小业的,当时时谨记”勤、省”两字。勤我就不多说了,你整天忙里忙外的,我也看在眼里。但这“省”上面,我还得说你两句。”

“媳妇不到之处,爹你训斥就是。”妇人停下头,轻声道。

“就一个鸡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吃,我吃。”青年汉子见嫂子受委屈,终于忍不住开声道。

“住口,喝你的粥去!”中年汉子沉下脸,怒瞪的弟弟一眼,青年汉子不说话啊。

“你,你知道个什么!”老头回身,数落着小儿子道,“咱们乡下人,不靠平时一丝一毫的俭省靠什么?你别看这样一个鸡蛋,卖出去就是好五六个钱,一天五钱,十天就是五十钱。一年下来就是好几贯。你当这是小事情吗?”

“好几贯,好几贯!前些天若让我去当巡丁,一个月就挣到了。”青年汉子犹自不服气,低声嘟嚷道。

“你就死了那条心,除非我死了!”老汉怒容满面,喝道。

“还不住口,你是想气死爹吗!”中年汉子将弟弟往旁边一推,呵斥道。青年见老爹气得面红耳赤,也不敢多说了。

“爹,二郎也就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妇人劝道。老头子瞪了眼小儿子,喘了口气,却不做声了。

“爹,我刚才出门碰到了三叔公,他说永坪那边有个工坊,正在招人,包吃包住,每月能领三贯钱。要不让小叔过去试试?”妇人忙转移话题道。

“什么工坊,一月能开出三贯钱的薪资!你莫不是听错了吧。”老人动容道。

“听三叔公说,好像是什么陈巡检办的。”妇人有些忐忑道。

果然,老汉的脸难看起来。

“爹,三叔公还能害了我们?我们做工拿钱,管他什么人办的。”中年汉子轻声道,“我听说也只有那个巡检所的巡丁将头发绞了,其他人都是好好的。”

“那行,我等会就去问问,合适的话,就将这个祸害去,也省得成天在家气我。”老人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

青年汉子眼一亮,一时欢喜得合不拢嘴。

“耶耶,我要去河口小学读书。”小孙子突地嚷道。

“这个不成。”老汉板着脸,摇了摇头。

“耶耶.....”小孙子拉着老汉衣服,撒娇道。

“好了,好了。”老汉慈爱揽过小孙子,道,“咱们家小仓乖,要上学,明天耶耶送你去邱夫子学堂。”

“我不去邱夫子学堂。我要上小学。”小孩不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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