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入城（2 / 2）

过往让我时不时就能忘记现在的画面始终离不开我的脑海，感觉随处一个看似熟悉、稍有关联的话题或者场景，都能让我不断陷入过往温馨的回忆。

我倒是希望，每个人离开人世之后，都能自动变成一本书。书的名字，是他的名字，书的内容，就是逝者的生平。这样一来，有的人就变成了像《人间失格》一般的名著，有的人就变成了像《洛丽塔》这样的禁书。有的人则书写的是一本绝世的菜谱，有的人则变成了一副巨大的地图。

若是如此，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我们可以读着别人，同时做着自己，等待被读。

货车绕了一个巨大的外圈，从昨日下高架的地方又重新开了上去。但是等我们上桥，才发现要走的弯路一点也不短，因为桥的另一侧车道已经被汽车的尸骸所封锁，宛如一条钢铁长龙，一直延伸到了视野无法及的远处，甚至是堵住了离我们最近的一条岔路，我们没有办法抄近路去天山区，只有顺着桥梁往更偏远的方向行驶。

然而殊不知，我们的汽车在发动着轰鸣的引擎声响从桥口开走的那一瞬间，就在外面数米桥面之下，同样堆满着汽车和没有了动力的货车车厢之间，一只只昨日就从下面隧道口攀爬出来，原本在此地休眠的感染体，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机械声响，都重新抽动起僵硬的四肢，仰着腐烂不堪的头颅，开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移动……

我们即使是上了高架，依然没有节省太多的路程。汽车一直沿着道路向着北方行驶，距离远处的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新市区越来越近。

终于看到了可以掉头的岔路之处，我们也终于抵达了新市区保护区围墙附近的上空。

整座保护区已经变成了一片被火焰烧得焦黑的废墟，所有的、原本是灰色的楼房建筑，都变成了统一的焦黑色，所有原本装的是玻璃窗户的地方，也都只是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空架子。

所有能见的汽车，都变成了一副焦黑的残骸，而且越是靠近爆炸中心的汽车，形变得就越严重，从视觉上看，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瞬间瞬间压扁。

很多东西都已经焦化，不仅仅是建筑和汽车，包括树木，感染体，或者是人。宽敞的路面早已经看不出原本是路的样子，上面都密密麻麻附着着一些人形的黑色物体，从破损的大门出口处，一直延伸到街头宽大的十字路口，整条街，都是这样。

这种恐怖的爆炸，令人震惊的灼烧，得到了非常完美的计算和控制，所有带来的伤害，就局限在了外面的围墙之内，停止在了这不过五米多宽的混凝度墙体之中。墙内的世界满满都是灰黑色，而墙外的世界，却是完全正常的景象，如果是走在路面上，不进那到门里看，是完全想不到一墙之隔之内，居然已经是宛如庞贝古城一般的惨状。

“这里...到底引爆得是什么。”我无法移开我吃惊的目光。

“感觉这里的一切，都被瞬间烧焦，空气好像都曾被点燃。”我摇了摇头，突然有点庆幸我们中区刚刚沦陷的时候，没有选择启动焚毁程序。不然我们躲在学校的那个报告厅，可挡不住这种程度的摧毁。

“我听说过焚毁程序所安装的炸弹。”董庆说，“这好像是我们国家自主研发的一种燃料空气弹，叫做炸弹之子。这种炸弹非常恐怖，可以安装在城市的各处，而后统一引爆，是专门来对付城市之中穿梭，无法集中清理掉的感染体。据说，炸弹之子在需要引爆两次，第一次爆炸，会把炸弹里面的燃烧物悬浮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的空气之中，然而第二次才空气之中燃烧爆炸，能够产生几千甚至上万度的高温，瞬间就能把数公里范围之内的空气里的氧气燃烧耗尽，然后爆炸的同时产生强大的冲击波，能够瞬间把范围内的所有汽车、物体压扁，即使是躲在建筑内，或者障碍物里面，没有被冲击波波及，也没有被高温烫死，也会因为氧气瞬间抽空缺氧而死。”

听着董庆的描述，我已经在脑海之中描绘出了爆炸的画面，不禁让我不寒而栗。这种炸弹过于变态，但是对付感染体确实不错，尤其是用于清理沦陷城市最为不错。

“那这种炸弹应该得到了广泛的使用吧？”我有些疑惑，如果我们有这么强力的武器，应该能够迅速清理沦陷区，收复失地啊。

“不，相反，这种武器并没有得到大规模的使用。”董庆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每个保护区的军属学校都会装有超短波无线电么？”

我摇了摇头。

董庆继续讲：“当一个保护区，或者说是城市沦陷的时候，超短波无线电所在的地方，就像是一个...怎么形容才好...信号站，对，像一个信号站。沦陷区尚且幸存的人，要么选择离开保护区，任由机器自我运转直至失去供电或者受到损坏，要么就都会去寻找并且使用电台，保护这个发布特定的波频机器。控制着炸弹之子的AI就会在接受到特定波频的情况下，不引发炸弹之子引爆，以此来保护这个沦陷区内尚且幸存的人类。但是一旦超过一定的时间没有接收到电台的波频，那么就会自动启动焚毁程序，在几个小时的倒计时之后引爆炸弹之子。”

听着董庆的讲述，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炸弹之子没有在沦陷城市之中广泛使用，那是因为并不确定沦陷区还有没有幸存的人，所以为了防止将幸存者也一并杀死，就放弃在城市使用这种强力恐怖的炸弹。

“那现在天山区都已经沦陷很久了。我们现在去那里找电台，我们怎么知道电台波频没有切断？万一它停止工作了，爆炸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呢？”我不禁开始担心我们此行是不是在走向死亡。

“不会。”董庆说，“控制炸弹之子的AI在启动焚毁程序之后，会在所有广播频道以及全国遇险紧急无线电呼救救援通用频率上播放爆炸倒计时，不仅在城内会听到广播播放的计时声音，只要是保护区附近的人有收音机或者是无线电，基本上都能接收到。”董庆一手把持着方向盘，一手就在调着货车上的无线电收音机。

“我现在都已经把所有频道轮了两边了，我依然没有接收到一丝丝倒计时的声音，所以天山区的焚毁程序倒计时一定没有启动。”董庆笃定。

我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们找到了电台，带走它，这岂不是等于启动了爆炸倒计时？那保护区里的幸存者怎么办？万一还有人活着呢？”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一旦取走了无线电，切断了它的供电，那么基本上就等于宣告了保护区内所有幸存者的死刑。

“没错，我们一旦取走无线电，爆炸是必然会发生的。”董庆不动声色得说。

“那你还打算去拿这个无线电？”我有些吃惊。

“没错。”董庆依然不动声色，“我们需要它，通讯太重要了，我们今后的生存不能没有它。”

我瞪大了眼睛。董庆说这句话，居然没有一丝丝难为情的表情，感觉他取走这个保护区唯一的续命草，一点都没有愧疚或者说不妥的心理。

我感觉，眼前的这个我认识了许久的董昊的父亲，瞬间变得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