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血盆大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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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吴桂英带着五百黄帽子军簇拥着杨悦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小腾格里沙漠,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子。进了村子一打听,原来这里叫漠北村,离西辽河也就三、四里路。漠北村有三十几户人家,都是种地的汉人。吴桂英让黄帽子军休息片刻,讨些水喝,吃点儿干粮。她担心着杨武臣父子,便对杨悦说:“大哥天师,我看这村里住的全是汉人,今天不如住在这里,也好接应一下武臣。”杨悦哭丧着脸说:“这西辽河离我那兄弟的地方还有几百里的路,我们还是赶紧过河吧!咱们到我那兄弟那里再和二弟聚齐吧。”吴桂英无奈,只好招呼黄帽子军跟着杨悦向西辽河走去。此时,杨悦哪里知道,他和他的金丹道教众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对岸的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多时了。

卓索图盟十一旗王爷也就是十一旗的扎萨克接到叶子超的讨贼檄文后,为了阻止黄帽子军进入自己的领地,都带着各自王府的府兵马队,陆续赶到腾格里旗王爷府以求合力堵截。他们以腾格里旗王爷府为中心。向东向西每隔二里便有一支王府马队值班,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带兵梅林长得膀大腰圆,浓眉豹眼,一脸的大络腮胡子,叫旺其嘎。这个正值壮年的蒙古汉子以打仗凶狠著称,屡立战功。此次十一旗王府马队截击黄帽子军,旺其嘎梅林是联军统帅的不二人选,无人敢与之争锋。此时,他正威风凛凛地横刀怒目,胯下的大黑马用前蹄不时地刨着冻土,“嘚儿、嘚儿”地打着响鼻。

西辽河的冰面如同镜面一般的平滑,有一、二里地宽,安静得让人害怕。一阵西北风吹过,从北岸刮过来一团黄蒿子,飞快地滚过河面,让每一个逃难人的心都悬空着,更加的不踏实了。由于天气寒冷再加上冰下流水的冲力与冰上冷空气的压力,河面不时地崩裂着,发出“啌啌”的声响,河溜风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杨悦在众人的簇拥下过了西辽河,踏上了河北岸的枯黄草地。这些人又走了有一里远的路,感觉总算可以长长地喘上几口粗气了。杨悦更是欣喜若狂,仰天大吼道:“如天不灭我,再走三百余里,我等教众将重筑金丹道教坛。”谁知话音还没落地,“呜呜――”的牛角号声骤然响起,从东、西、北三个方向传了过来,让人胆战心惊。

烟尘起处,战马奔腾,刀光闪闪。

吴桂英见状大惊,心知已无法脱身了,将七节钢鞭一抖,带着四百名黄帽子军呈扇形阵势迎了上前去,让剩下的一百名黄帽子军围护住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杨悦。

这一场撕杀不比往次,一个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另一个则是领着王命不敢稍有懈怠,所以双方踊跃,只杀得昏天黑地。府兵们依仗骑在马上又人多势众,无所顾忌地打杀着。黄帽子军则三人结成一组,两人结成一对,有刺马腿的,有砍人的,毫不惧怕。尤其是那吴桂英将一根七节钢鞭抖得跟雪团似的,不管是人还是马,着鞭便倒。正杀得兴起,她猛然回头,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保护杨悦的那一百名黄帽子军已被王府的马队团团围住,杨悦从马上摔下来,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吴桂英见状,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准备夺路而逃。这时,她忽听背后马蹄声响,后脖梗儿有刀风扫过。吴桂英怕伤着背上的孩子,本能地扭转过身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大砍刀刚好削了下来,将那吴桂英的半个脑袋斜劈了下去,新笔趣阁身即刻跪倒在地。可怜啊,一位奇女子就这样香销魂灭了。

斩杀吴桂英的不是旁人,正是十一旗联军统帅旺其嗄梅林。他正指挥着府兵擒住杨悦等人时,忽见一个个子不高的黄帽子军杀法神奇,于是纵马赶来。砍刀劈下,黄巾散落,方见是位女子。旺其嘎梅林正讶异于死者是个女人且倒地姿势奇特时,又见其背上包袱沉重,便翻身离鞍跳下马,用刀尖挑断捆绑在新笔趣阁身上的带子,伸手去提包袱。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旺其嘎连忙俯身,伸出双手把包袱扳过来,一张嫩嫩的小脸从襁褓里露了出来。

迟疑片刻,旺其嘎伸手将婴儿抱起,回身跳在马上,招呼着府兵打扫战场,将俘虏押送回王府,然后纵马朝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旺其嘎梅林跑进了自家的院子,甩镫离鞍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小小婴儿径直走入大夫人的房中。进了大夫人屋,他便把包着孩子的那个包袱轻轻地放在炕头上,满脸堆笑地瞅着自己的女人。说来也奇怪,那小婴儿一露脸,立刻停住了哭声,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直巴巴地瞅着大夫人。大夫人欣喜非常,急忙上前解开包袱,见还是一个“带把儿的”,便赶紧跪在炕上,面向东南方向双手合什,口中念起了“阿弥陀佛……”来。然后,她将那包袱解开,想给孩子换件干净舒适的衣服,却发现了一件温润晶莹的玉虎珮,还有金元宝、红兜肚、写有生辰八字的血书。大夫人把这些东西仔细地查看一番后,知这孩子有些来历,便将它们包成一个小包,下了炕,放在躺柜的最下边,还用锁锁好。

旺其嘎梅林见大夫人对捡来的孩子这么珍重,高兴万分,瞅瞅夫人,瞅瞅孩子,咧着大嘴不住地笑。别看他办事鲁莽,可对大夫人却是言听计从,最是惧内。原来,旺其嘎梅林的大夫人出身好,是腾格里旗王府大福晋的两姨妹子,生性贤淑,识文断字,每天吃斋念佛。但天不遂人愿,她已三十来岁了,又求神又拜佛的,却花开无望,仍是一棵死秧。旺其嘎还有一个小夫人,也快三十岁的年纪了,怀孕了几次也流产了,一个也站不住。所以,旺其嘎抱回来一个“带把儿”的孩子,两位夫人自然高兴得不行。

再说杨武臣冲杀出包围圈后,天色已渐晚。他乘聂士成拢兵扎营之机,盘腿打坐,给自身的几处枪伤运气止了血后,这才又骑着马拼命奔跑起来。终于,杨武臣跑出了追兵的视线,跑到了漠北村。

这天大概是冬至月十五前后,一阵一阵的西北风“呜呜”地叫着,卷起一些草叶、玉米叶的碎屑,打在脸上像猫抓一样的疼。天上的几块云彩在风的吹动下,使本该皎洁的月色一会儿暗了下去,一会儿又亮了起来。进了漠北村后,杨武臣放慢了脚步。他思忖着,吴桂英保着杨悦不知退到哪里去了,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背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东躲西藏了。如果那样的话,还没等找到妈妈,孩子已经饿死了。但杨武臣转念又一想,要是敲开人家的门,让人家看见他这浑身是血的样子,谁又敢收留他们呢?可是不见人又怎么办呀?想着,想着,他打定了一个主意,不能再往村子里去了,就在村子边上找一户人家,在窗外把孩子托付了。“嗨,就看孩子命大命小了,命大就活下来,命小就早点儿找个人家托生去吧!别再跟爹娘遭这个罪了。”杨武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就着短暂的月色打量起眼前这些稀稀落落的人家来。那种深宅大院肯定是富贵人家,人家不少儿女,送去也不一定当人看;那种极低矮的地窨子房里住的是难以度日的人家,是养不活孩子的。

斟酌再三,杨武臣相中了村子东北角的一个小小院落:两间土房的房顶看上去像是用苇子苫起来的,柳条子夹起的篱笆墙。院里东侧搭一个棚子,安着一个铁匠炉子。炉子的旁边是一个打铁的砧子,还有两根竖起的粗木头桩子,上面安着一根横梁。杨武臣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户开铁匠炉的人家,那柱子是用来挂马掌的。他的心中定了下来,这是个根本人家,把孩子交给他们享不着福可也受不着罪。于是,杨武臣把孩子轻轻地从背上解下来,双手托着走进这户人家的院子。他走到窗户下跪了下来,伸手敲了敲窗棂说:“大叔大婶,我是个落难之人,我有个孩子才几个月大,我实在带不走了,就请你们二老收留他吧!孩子的生辰八字都写在里边。”说完,在窗下又“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还说着:“大叔大婶,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们二老磕头啦!”屋子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后,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喉咙大嗓子地问道:“谁呀?咋不进屋说话!”杨武臣眼含热泪低声说:“不啦,孩子我就放屋门口了,我走啦。”说完,站起身,抬手抹一把英雄泪。突然,他又跪倒在地说:“大叔大婶,还有件事儿我得说一下,我这孩子是双胞胎,这个是大的,还有个小的让他妈带去了。这俩孩子要是命大往后能相见时,还望告诉他们。这两个孩子以玉珮为名,一名成龙,一名成虎。这个戴玉龙珮,那个戴玉虎珮,脚小拇趾是猴指盖。两个孩子若是命大,将来就以龙虎珮相认吧。大叔大婶,我再给你们二老磕头啦!我叫杨虎臣,孩子他妈叫吴桂英,我姓杨,本是老令公杨家将的后人。”杨武臣又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子,到孩子跟前又瞅了瞅,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头出了院门,快步奔向西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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