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相柳心(1 / 2)

加入书签

邓太延哈哈一笑,搓了搓鼻子,朗声道:“老女侠已经六十多岁了,说话还这么柔声柔气的,自称‘奴家’。我脱俗子虽算不得英俊潇洒,一个四十几岁的光棍,无忧无虑,自称方面倒也自觉,人家叫我‘邓先生’、‘邓大哥’,我却不以为然,仍客客气气地自称‘老邓’。老女侠六十多岁高龄,这般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尚很年轻,在下钦服。”

他这话不伦不类,每位老婆婆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还是少女的时候,叫“小慧、小樱、娟妹”等小名也未尝不好,上了年纪还这么叫,虽说不太相称,但总能勾起一些当年的回忆。瘟妃年纪已大,算来该有六十多岁,腻声自称“奴家”,没什么大不了的。邓太延只是厌恶她今晚的所作所为,待会很可能会有场凶险之极的战斗,打斗之前,不妨先率着性子无理取闹一番,这才直言不讳,胡言乱语。

钟黛溪道:“这位先生,我从没见过你,咱俩无冤无仇,你何故与奴家过不去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请不要涉足插手。”语气仍有腻感,音色说老不老,说年轻不年轻,口气之中对邓太延格外客气。

她说的每字每句,各人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始终没见到她的身影,不知道她到底藏匿附近何处,或近或远。大晚上的森林,漆黑一片,要准确找到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杀人妖妇在周围哪里,实属不易。

邓太延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这么多年孤零零的在深山老林里工作,快无聊死了,今晚在家附近,碰到瘟妃你这位有趣的武林朋友,非常高兴。以前只听说过你的名头,从没见过你的人,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何不现身熟络熟络?你今晚拿这些旅馆客人当练功靶子,兴致很好啊,这样搞没什么意思,不如我来陪你练练好了。”

但听“嗤”的一阵怪声,眼前飘出一团黑雾,本来只是一小点,跟着愈加扩大,变成一大片黑雾弥漫。关居钰和二女见前方突然出现这个奇怪现象,心中一凛,不自禁后退几步。邓太延还是侧着头,眼睛半闭半睁,等闲视之,忽地左掌一推,一股掌力向那团扩大开的黑雾扇去。不料掌力刚接触到那团黑雾时,顿时迸发出一阵异感,如被火烧电击。

邓太延吃了一惊,收劲回力,将手掌翻开来看,发现整只左手成了红黑之色,显是中了怪毒,皱眉心想:“我只当她不过是江湖上的二流人物,多少有些自信,觉得今晚若能努力一把,或许能将之铲除。哪知她本领恁地精妙,竟可以将毒功毒素传播于雾气之中,此等奇怪手法,当真骇人听闻。他奶奶的,老子一直处事把细,今晚却一时大意,中了陷阱。”回头对关、曲、蓝喝道:“黑雾有毒,离它远点。”自己则后跃一步,去到他们跟前。

曲叶琦看邓太延的左手红黑之色极深,不禁为他担忧,急道:“邓先生,你的手……”邓太延哼了一声,运劲出指,接连点了左腕上的四处穴道,封住毒素上升,不让它延至上臂。

他只觉自己左手麻痒难忍,甚至没了知觉,怒从心起,淡淡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瘟妃这么没骨气,不用真功夫较量,却喜欢搞乌烟瘴气,暗算高士。”他自称“高士”,言语幽默,但刻下情况危险,谁也笑不出口。

只见前方那团黑雾慢慢消弥于无形,一名身穿宽大黑袍的女人现身了出来,黑袍上绣的尽是灿灿金凤,贵如皇妃;长发飘柔,身材高大,服饰衣服的风格,类似法师巫婆,相貌看起来似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完全不像一位六十多岁的婆婆,令人诧异万分,看到她这个形貌,立时觉得她自称“奴家”,没什么不妥了。这个女人正是“瘟妃”钟黛溪。

钟黛溪道:“这位先生,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刚才警告过你了,偏偏不知好歹,要和奴家作对。”邓太延大怒,正要上前动手,随即想到,钟黛溪善于使毒,手法之古怪防不胜防,自己鲁莽愤怒,行动之下更容易被钻空子,于是强抑怒气,冷静了下来,笑道:“哼,那又如何?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你明明这么大年纪,为什么还如此年轻?这件事我倒是挺有兴趣知道的,是你本来天生异人,还是有什么奇缘,学会了一门独到法术,从而使自己永葆青春、驻颜不老?倘若真的这样,可不可以和我老邓分享分享?”关居钰和二女不禁一愕,眼下面对恐怖强敌,他还无所顾忌地开玩笑。

钟黛溪简单一笑,并不答话。

邓太延又道:“如果不是有什么奇缘的话,那就是你和袁丸麒的师父,轮回子前辈教过你什么独门秘技,才使你如此了,哈哈,有趣有趣,厉害厉害!”

“轮回子”三个字一出口,钟黛溪立即脸色一变,随即又黯淡下来。

关居钰三人也心感好奇:“轮回子?这是什么人?从来没有听过啊。”

钟黛溪道:“师父已经亡故三十年了,他的名字已被世人抹除,何必旧事重提?这位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晓得我师父的名字?”邓太延不答,只想气气她,嘻嘻一笑,说道:“我不过胡说而已,实不相瞒,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轮回子是谁,随便扯出的一个名字而已,想不到以前还真有这么个人?真的吗?他是你师父?哇哦,那可了不得哎,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前辈,老邓佩服佩服。”

钟黛溪心想此人讲话疯疯癫癫,武艺却甚高,自己以师门绝技“炎冥功”灌注于毒雾烟粉之中,若是一般武林人士中招,受毒部位定在片刻之间溃烂,如火舌蔓延般的腐蚀全身,不久身体会化为一摊脓血,死得惨不忍睹。哪知眼前这个瘦瘦小小、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内力精湛至斯,不但硬抵抗住毒素蔓延,保得性命,还能运劲出指,镇住毒素,不再上升,顿时明白他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她苦练“炎冥功”长达四十五年,这门武功,乃是一种研习火性烈毒的狠辣功夫,威力奇大,普通武学之士若能把它学会,练至可观境界,定能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在那位“轮回子”前辈的眼里,不过是一门平平无奇的粗浅功夫而已,他自己看不起眼,徒弟钟黛溪可是爱不释手,她崇拜师父所有本领,将“炎冥功”苦练到了极处,日积月累下来,一门粗浅武功,也给她练得炉火纯青了。

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师父的悉心教导,不只这一门“炎冥功”,还练成了其他许多种能将诸般毒功融于有形之物、无形之气,对敌人随心所欲地放肆施展、残加迫害的高超本领。这等厉害的武功境界,毒法之能,实是打开了一条新的武学领域,这些全拜那位生于清朝时期的神秘高人,轮回子所赐。

这名叫做“轮回子”的人,是“毒王”袁丸麒和“瘟妃”钟黛溪两人的授业恩师,品性神秘诡异,没人知道他的过去,经历过什么故事。他寿命极长,活了一百八十岁才善终正寝,然则这位奇人因为生于清朝古代,所以现代武林人士知道这人名字、武功的,少到极点,甚至根本没有。即便是当年的至交好友,也肯定早就天年已尽,不在人世了。此人一辈子隐姓埋名,脾气古怪,对世界上的荣誉、钱财、女色、权位等诱人之关毫无兴趣。年轻时性格邪怪,相交的全是无耻败类,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年老之后看淡世情,心性全然变了,所交之人大都成了山林隐士、和尚道士。普通人只有百年寿命,不及他长寿,他天年后期的朋友,又全是参禅修道的离俗世外闲人,对尘世了无牵挂,所以更不会有人特意去跟后世孩子述说他的事迹了。

想不到面前这个素未谋面,才四十岁出头,比自己还小二十几岁的男人,竟一口道出了师父的名字,知道轮回子这一人物曾在武林的历史之中隐秘存在过。这一惊非同小可。

邓太延道:“怎么样?说说嘛,你是怎么做到六十多岁的年纪,三四十岁的样貌的?”钟黛溪微笑不答,只道:“不知这位先生,你师承何门?这身武功厉害得很啊。”邓太延道:“嘻嘻,说笑了,我没师父,一身武功是无师自通的,怎么样?我了不起吧,哈哈哈。”

钟黛溪道:“先生可别光顾着自吹自擂,情绪高兴,你中了我‘炎冥功’剧毒,虽说你出指封住了毒素不再上升,但若四个小时内得不到解药,没有解毒,照样会溃烂成一只露骨手,就算你本领再高,还是不能阻止。炎冥功是我师门的绝技,奴家苦练数十年,成就岂能小觑?有办法解你这毒的,世上只有奴家和袁丸麒师弟两人。”邓太延冷笑道:“哼,生死有命,岂能强求?何况不是一条性命,是一只手而已。我跟你素未谋面,对你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不必用解药一类玩意儿相挟,所以不会大发善心,愿意解我毒,你八成是在说风凉话。”刚一说完,觉得左手的麻痒疼痛之感越来越严重,恨不得一刀将手砍断,免受这种钻心痛苦。

钟黛溪道:“先生说的不错,我俩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何必使毒加害于你?只能怪你今晚不知好歹,硬是要管我的闲事,你这是自作自受。”

关居钰冷哼一声,说道:“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滥杀无辜,我邓大哥看不过眼,这才出言挑衅你。你六十多岁年纪,算是一个武林长者,却行恶不行善,天理难容,真不明白轮回子前辈是怎么教出你这徒弟的。”他本不知轮回子是谁,此刻已从邓大哥的口中得知这人是瘟妃的师父,便以此为话柄,奚落她一下。

钟黛溪瞪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对他身旁的蓝媚琪道:“这位小姑娘,你是哪门哪派的?年纪轻轻,功夫看起来不错,定是名家子弟吧。”蓝媚琪道:“我是别尘峰恤心宫娥峰圣母的门下。”

钟黛溪眉头一扬,说道:“娥峰圣母?”

蓝媚琪昂然道:“对啊,怎么了?”

钟黛溪点了点头,道:“嗯,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恤心宫主、厉害老婆子,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娃娃,也能培育得这么好,很不容易了。”转眼看向曲叶琦,淡淡一笑,没有言语,对邓太延道:“这位先生,念在你见识渊博,知道我恩师名字的份上,不妨留个人情,你只要答应,不再插手我练功杀人的事,我就给你解药,治好你的炎冥功之毒。”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