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畔》第五十章（1 / 2）

学校机房，升学班众人围坐在一起，周洋兵将桌椅杂物搬开，男生女生全部集合在这里，将窗缝门缝全部塞实了，将灯光调到最暗。

“我总是觉得，我们升学班的同学是没有希望的。”“他们普通班实在是太坏了……刚开始我们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跟我们抢工做，处处欺负我们，当时我们还小，不懂事，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如今……他们普通班人的分数已经领先我们不知道多少了！”

升学班众人议论纷纷，周洋兵向穆易同示意，穆易同点点头，起身开了电脑，轻松进入学校网站的后台数据，众人立即瞪大眼睛看着一串串的数据，感觉不可思议！

“切，我早就知道了，就他们一群傻子一天到晚除了瞎嚷嚷之外啥也不会！”张鑫哼一声道，起身来指着屏幕上的数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他们普通班的人根本没有存多少分数好不好？他们普通班的人的分数全都是垫底！”

第一名并不是飒凛，第二名也并不是吴奇他们。

周洋兵解释道：“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叇清他们会跟你们竞争出去的名额，不知道跟你们强调过多少遍了，普通班的人大多都是本地自由区人，他们战死也不会离开自由区的！”张鑫一向心眼多也想得多，即使没有跟普通班的人有多少了解和接触，张鑫也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张自由区的时局图了：“你们平时挣的分数能用来干什么？买一些日常用品而已，而他们呢？你们以为叇清他们跟别人打架时用的武器弹药是哪儿来的啊？知不知道打仗最费啥？一是费命、二是费钱啊！子弹贵不贵？多少钱一箱？刀棍也不便宜啊！打坏了打豁口了要不要换新的？还有！韩晞会看病救人没错，药方自己写，但是药材呢？天上掉下来的？要不要花钱去买啊？要不要花钱？叇清他们抢再多工赚再多钱，也都全部用光了！你们还怕他们跟你们抢什么排名啊？”一连串炸弹似的问话，升学班众人沉默不语，周洋兵偷偷笑着捶一拳张鑫：“你小子把我的台词全说出来了！”张鑫也轻哼一声低声道：“我看你说的没错，他们干啥啥不行，发牢骚第一名！”“我说你小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懒，其他的什么都挺好。”

“大家明白了吧，大晚上的把你们都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叇清他们真的不会跟你们抢出去的名额的！你们不要再天天跟他们找茬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找教官多做点儿任务呢！对了，顺便跟你们说一下，我也不打算争名额，我本来就是通缉犯，回国等于找死，死在自由区可比死在刑场要壮烈多了。”周洋兵正色坦白道。

莫伟幽幽盘腿坐着望着周洋兵问：“你记不记得我们中国有个梗——每次考试时，大家都嚷嚷着说自己没复习，实际上大家都在暗暗较劲。你说你不想竞争，可你不仍然是留在升学班？你要是真不跟我们抢名额，为什么不直接去普通班？”周洋兵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明白我说的吗？我是通缉犯，一回国被抓住就要枪毙……”“你可以换个身份户口，重新开始生活。”周洋兵听这话听得脑子里嗡嗡响，手撑在桌上直直望着莫伟，气到懒得骂他。

“你怼周洋兵干什么？就算周洋兵要跟我们一起竞争又怎样，我们升学班这么多人都要互相竞争的，多一个少一个有多大意义？”夏爽冷淡说道，看都不看莫伟一眼。苏顺沁也严肃道：“周洋兵说的没错，中国的法律系统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周洋兵的指纹档案都已经记录下来了，你所说的换身份的方法完全不可取。”

夏爽和苏顺沁同时回呛自己，莫伟哼哼冷笑一声：“行，算我错了，不过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接下来我们班的同学们，互相间应该要变成敌人了吧？”周洋兵反问道：“你觉得呢？”

若时光倒退至很多很多天以前，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又说又笑，就算普通班的坏小子欺负人、就算老师教官暴力刻薄……升学班的同学们在一起，也是很温暖的。

“行，可以，我知道了。”莫伟将脸埋在膝间，吸口气说道，声音憋着一股绝望的哭腔，强装释然。

原本以为的在无情战乱中的唯一温暖……已经没有了。

伊枫伊月紧紧靠在一起：“其实，我不恨普通班的人，我恨的是战争。”伊月乖巧坐在在伊枫身边，两行清泪默默流下：“听说外……外面的很多国家都没、没有战争的，真的、真的好想知道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呀……”伊枫握紧伊月的手，轻声道：“我真想把你送出去，不要再让你受苦了。”“我可、可以不出去……我最想、最想的是有你一直陪着我……”

回国的名额有待确认，目前知道回国的车一共有三辆——三辆车同时只能去往三个地方，各个国家在世界的各个方向，周洋兵拿出笔和本子：“来，大家都把自己要回的国家写好。”

水萌萌、关佑、夏爽、莫伟、段飞：中国；

苏顺沁：缅甸；

伊枫、伊月：俄罗斯；

西门萱：阿根廷。

本子的背面是普通班的名单归属：

慕容瑾：爱尔兰；

乔益：印度；

王子晨：新加坡；

韩晞：中国；

穆易同：中国。

“不是说普通班的人不跟我们抢吗！？列出这份名单是什么意思！？”

周洋兵怒道：“人家不跟你们抢、还不准在心里念想了吗！？列个名单怎么了！？”“名单都列出来了，仅仅是念想一下？根本上就是想抢吧？”“莫伟你再逼叨一句老子把你嘴缝起来你信不信？”

众人都无奈劝息，周洋兵转过脸来问张鑫：“你怎么没填啊？”张鑫耸耸肩：“我不想回中国，我家人全死光了都，回去有什么意思，反正我的分数也不够。”“但是自由区……”“我回中国后就是没好心眼的小混混一个，在自由区说不定还能当个烈士之类的。”周洋兵被说到心坎里去了，埋脸对张鑫笑道：“谁说不是呢，人啊，总得有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咱也想当一回时势造出来的英雄呢。”“嗯，到时候咱能跟烈士埋在一起，那可多光荣啊。”“埋埋埋！还没死呢就急着埋了！”

“剩下没签的人呢？什么想法？”周洋兵问。

项云抬起头，淡淡说道：“我留下。”“你不回中国吗？”“现在的中国容不下我了。”周洋兵心酸追问：“你真的不打算拼一把、再试一试吗？”项云低垂着眼眸，语气依旧淡然：“韩晞能回去，我回不去。”

现今的中国又重新将中医扶上殿堂，韩晞的确可以回去了，可是正如项云所说，当年从殿堂中推倒下去的东西太多，要想扶起，得屹立起多少风骨魂魄、得历经过多少春华秋实、得忍受住多少人间寒凉刺骨……

“也好，留在我们自由区，我们自由区保护你们！”吴奇挽过项云的肩膀：“还有韩晞也是，要是在家里过得不好了，来我们自由区，中国是我们自由区永远的好兄弟。”若国与国之间只存在利益的话，有人愿意永远潜行在世界的角落，没有荣耀的国旗、没有嘹亮的国歌、没有震撼人心的国名，但只要看到他们，就无比熟悉、无比亲切，一万个人也好、一百个人也好、一个人也好，自由区的春去秋来、自由区的生老病死、自由区的斗转星移……与世无争并不代表被遗忘，苍穹与大地记录着一切，万物轮转交替，沧海一粟终究走不出宇宙的局，百年之短暂，凡人肉身，无怨无悔拼一遭足矣。

“好好好，说正事了……”周洋兵将本子放在众人中间：“你们看，你们一共分出了四个国家，车只有三辆，以那个用字母当名字的老头儿的德行，这样看起来大概中国人是回不去的……”“为什么！？中国人明明最多！回中国的话最划算！”周洋兵用笔帽敲敲地板解释道：“划算？什么划算？R老头又不是你高考班主任，他没兴趣帮助我们寻找幸福——你们看一下中国队的扛大旗第一名是谁！段飞啊！你们真的以为R老头儿会舍得把摇钱树段飞放跑吗？”

当年进自由区大河畔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要求填写自己的特长——将特长填作实务工匠类的全都活了下来；而那些将特长填作文艺才华类的全部被暗中放逐致死。

想活下去的话，就得告诉他们，凭什么让你活下去。

几年前，张鑫与周洋兵二人夹杂在人群中，看了看周围人在表格上填的内容，张鑫拍拍周洋兵的肩膀，摇摇头，周洋兵会意，张鑫将原先填写好的特长“无”改为“精通工匠制造”；周洋兵将原本填写的“长跑、篮球”改为“精通军武机械维修”。待校长将众人的资料全部拿到手翻阅研究，且不管信息填写是否真实，起码某些孩子心眼儿多，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活下去，于是，那一批进入大河畔的孩子中，只活了张鑫与周洋兵两个人。

“明天早上正式填写回家的资料了，你们可不能老老实实地填真实信息！”

张鑫望着屏幕上的分数排行：“目前是苏顺沁第一名、段飞第二名、夏爽第三名、乔益第四名、伊枫第五名、戴涛第六名、王子晨第七名、莫伟第八名、关佑第九名、伊月第十名、西门萱第十一名、水萌萌第十二名。”

周洋兵点到段飞：“段飞，按照R老头儿的心思，你是绝对走不掉的。”段飞无奈赞同：“是啊，他们舍不得放我走。”段飞在大河畔原本就做工较多、能力较强、领导能力也不错，况且段飞在黑都市是小有名气的话剧演员，其赚取的金钱数目比童雪还要翻几倍，Mr.R不会放走段飞这个摇钱树的。

张鑫对周洋兵耳语道：“苏顺沁是铁打的第一名了，苏顺沁绝对能出去的。”“是啊，苏顺沁的分数原本就是第一名，况且苏顺沁再怎么说也是个文弱型的，留苏顺沁在自由区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我就担心一点——苏顺沁可是大河畔的吉祥物，有苏顺沁在，我们男生做工学习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学校里都有气氛得很，这要是苏顺沁走了……咱们大河畔可就死气沉沉了啊……没意思，没劲。”“没事，还有艳后和伊月呢！”周洋兵直接说道：“伊月肯定会被留下的，而且艳后本来就是自由区人，她不会走，所以根本不怕大河畔没吉祥物，苏顺沁完全可以被放走。”“也对。”

切入正题，周洋兵道：“你们要知道，中国的那几个人，段飞是回不去的、还有其他几个人，排名你们也清楚。”莫伟问：“那意思就是，车队不太可能往中国去？我要是想回去的话，不能填中国？”“也不完全肯定，但是，中国这组的确危险。”

水萌萌突然说道：“唉！但是夏爽排名还挺靠前的，而且倘若去掉了段飞，夏爽可就是全校第二了！夏爽肯定能出去的！”

周洋兵思索一阵，笑道：“水萌萌说得也有道理！夏爽目前排名的确很高，如果夏爽能出去的话，夏爽应该就是带中国车队的！你们知道吗，你们中国的，把希望都要寄托在夏爽身上！万一夏爽没拿到名额，你们其他人基本也就完了，知道吗？”

张鑫立即补充道：“我倒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你们全部坐上车的！”“什么办法？”

“其实大家只要出了自由区就安全了，不一定第一站就要回到自己的国家，你们应该也知道，缅甸的车队是必须会出发的，你们看着办，苏顺沁绝对会被送回缅甸的。”“啊那，缅甸的话……会路过中国吧？”“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是那条路，车可不止一辆车，司机也跟你不熟，你路不路过是一回事，司机让不让你下车是另一回事、你强行跳车后有没有人帮你办手续签证又是另外一回事。”张鑫说完，众人沮丧不语，片刻追问道：“那……你意思是？怎么填？”“我们刚刚统计了一下，一共是四个国家对吧？去掉一个，压缩到三个国家车队里。”

周洋兵立马会意了张鑫的意思，转过来对西门萱道：“你最好别填阿根廷，阿根廷也太远了，你懂的。”西门萱抱膝一直在哭：“我感觉我活不了……分数也不行、分数就算够了估计也不会派车队去阿根廷那么远的地方！他们才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准备一艘过海的船呢！”“你别哭，总会有办法的。”张鑫望着西门萱，安慰道：“我看你应该是混血吧，长得也挺像缅甸人的，要不到时候你跟苏顺沁走，你也填缅甸！”众人猛然怒道：“凭什么她能跟苏顺沁一起填缅甸！？”“吵什么吵！？总共中国缅甸俄罗斯阿根廷四个国家！去掉了阿根廷之后就刚刚好三个国家三辆车！”“中国、缅甸、俄罗斯……好像没错，总归来说是要把我们这些人平均塞到三个车队里就行——这么说来，中国队靠夏爽争取车队、缅甸队靠苏顺沁争取、俄罗斯……伊枫行吗？”乔益挠头散漫道：“段飞出不去、我也不出去，排行榜里去掉我们俩之后，伊枫就算是第三名了，放心吧稳稳的！”众人都点头：“明白了，反正我们就靠苏顺沁、夏爽、伊枫三个人了。”

“好！那么问题就差不多解决了！”张鑫道：“刚刚好你们三个国家三辆车，你们填国籍的时候就看着填！至于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的分数排名了，你们自己的分数排名你们自己努力，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周洋兵起身：“就这样了，散会，大家都回去吧——小心点儿走路别栽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