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午时入夜（1 / 1）

天黑得突然并诡异，就像被人捂住了眼睛。我点开手机闪光灯，看见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闷热的雾气从空中往下泄，死鱼死虾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远处有人大喊：“趴下，脱下外套盖住头颈，小心蒸汽！”那人正说完，不远处立即响起剧烈的喷气声，当然还有惨叫，毛骨悚然的。四面八方不断有蒸气喷发，温度不断上升，往哪走？有人拉了我一把，他得意地说：“包子，不想死就走这边！”是何紫呈，原来她挣脱了束缚，要和我并肩作战了。

我们弓着腰，蹑手蹑脚地移动，不敢用灯光，生怕帝国军开枪。我们用衣袖捂着鼻子走路，四周除了鱼虾的腥臭气外，还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这股味能令人涕泪齐流，也是能让所有小动物闻风丧胆的源头。

我终于听见了苏珊的声音，她站在太极广场中央，两手张开保持施法的姿势，仿佛在阻挡什么靠近。一名士兵举着点滴瓶给她打点滴，透明的点滴袋刚挂上便开始瘪了，地上积赞了一纸箱的空袋子。艾可儿用纸巾替她擦汗，关切地说：“坚持住，如果他还想继续撒野，便给他的脑袋开个窟窿，给这坏孩子一点教训。”

“殿下，殿下，怎好意思，麻烦把纸巾放进我口袋里，我自己解决。”苏珊说话时没有去看艾可儿，但身子却下意识往她身边靠，苏珊继续说，“殿下抬举，但我估计办不到，因为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烛龙的喉咙里，他的门牙应该钉在了山脚的岩缝里了，空气刃抵不到也钻不透他的上颚骨。刚刚烛龙咧开大嘴想把整座中环山，从山顶到山脚，全吞进肚子，我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竖起数根传票叉——传票叉是很久以前餐馆老板用来收集固定单据一根细铁签子，这些透明的长矛，强壮得又像一根两人环抱的柱子，柱子底部是三角基座，高度是旗杆的两倍长，顶端张开两片巨大花瓣，翅膀像刚开刃的刀片般锋利，这些刀片深深扎入烛龙的肉壁，阻止他吞咽。这些长矛拔地而起，从顶峰到太极台，隔个十几步就长出一块，疯狂生长，铲平了娲皇庙以及整片柳木林，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不少还挂在半空，看不见，我建议也别用灯去照，小伙子们只会被遍及整个天空的血管脉络吸引注意，造成精神压力。

总之烛龙就像被铁钉子卡住了喉咙，我们暂时还安全。但殿下请别随意走动，他会随时喷发蒸汽。”苏珊一甩右腕，看看表才说，“大概在十分钟前，我们的两个三等兵在给我的空气盾，用夜光粉标记范围的时候，跨了界，一个被冲散了架，溶成一滩泥泞的脏水，流走了，另一个蜕了一层皮，一地头发，那是十级烫伤，我现在腾不出手救他，请给予吗啡注射，五分钟后他便会死亡。这怪物的体内简直像个活着的锅炉，能喷气，也能干烤，估计再过十几分钟，不用等蒸汽下来，我们所有人都会中暑。”

艾可儿朝一名军官点点头，那名军官敬了个礼，随即喊道：“发射第二波导弹，第一波导弹已经突破蕾申国海军防护网，一共三枚780式，爆炸倒数，全体注意隐蔽！”他喊完后又有人接着喊，重复了几遍。信号员开始打灯倒数，他手中的荧光棒逆时针旋转一圈，自己也立即扑倒在地，将脸埋进臂弯中……爆炸声过了一会才传来，慢悠悠地，闷闷的，似乎隔了老远的鼓声。信号员重新拾起信号灯想要继续倒数第二波导弹，但他看看腕上的智能表，忽然大嚷了句：“目标引爆！”他的话音刚落，第二波导弹立即炸响，导弹似乎钻透烛龙的颅骨，在我们四周狂轰滥炸一通，声音震耳欲聋，气浪万里奔腾的马群般，从四面八方而来，推搡我的身体，四周不断在落石，落雨一样，声音响亮刺耳，我担心我们随时会被泥土掩埋。我捂住耳朵紧紧贴着何紫呈——很闷，喘气都难，我的左耳听不见声音，右耳能听见，右耳听见，左耳又听不见，我在心里不断叫妈，叫女娲，保佑保佑再保佑，千万别把我活埋，我的巨款还没花，公主还等着我凯旋。那时我才知道为何帝国军要扑倒捂住耳朵，因为烛龙的头就像一只铜钟，我们被罩在里面，敲钟对我们来说是个酷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把头从胳膊弯中抬起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烛龙终于松嘴了。我捂一会眼睛，睁一会，发现整个广场的人都在捂眼睛，所有人都似乎宿醉刚醒，晕头转向地摇晃脑袋揉眼睛。

苏珊软踏踏的躺在地上没了意识，她身上的衣服宛如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就连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一簇簇。她身边的士兵戴上墨镜，把她抬上担架，打上点滴，等候空中徐徐降落的直升机。

艾可儿施法失败了，她无奈地摘下头盔，脸上终于露出了难看的铁青脸色，她不甘地将头盔挂在雷达架上，干呕几下，没吐出来，忍住了，旁边的帝国兵没人敢上前，全都哆哆嗦嗦地铁着脸看脚尖。艾可儿用手绢故作镇定地扫了身上几下，披上军大衣，嫌弃地看着四周的卫星锅，冷冷说道：“收拾垃圾，回去领奖赏吧！”于是这些帝国兵每人手提两只卫星锅，有的抱着垃圾篓捡垃圾，捡起的，抬着的全都迅速地塞进车中，把太极广场清理得一干二净。只是这些车他们没有开走，改成了搭乘直升机。

就在艾可儿神色黯然地走进飞机前，她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地说：“……你要东海？”

“……我给你东南海，不过你得实现我一个个小小的愿望，我想让交阳，也就是你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你身体所覆盖的范围，温度上升到两百度，记住是摄氏度！”艾可儿头上没戴耳机，不过她却刻意戴着麦克风，明显是把话说给我和何紫呈听的。

“艾可儿没有控制烛龙，这是诈术！她要是真的拿下了烛龙，她就会站在烛龙的头上，飞到交阳镇政府水门大楼前大喊交阳是她的。她得不到就要毁掉罢了，当时你是不是信了，看着我，是不是！”这些话是后来爱丽丝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