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chapter6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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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此刻,李文森想起她与乔伊“deal”的整个过程,仍然想以头抢地。

和乔伊完拼智商?

那一刻她脑子是进了多少白开水,才敢如此谜一般的自信。

李文森坐在地毯上,平静地裁开一页霉烂的纸页,心理飞快地转着对策,想找到能把这个“deal”延期或取消。

然而毫无办法。

嘿,这可是乔伊,想不出办法,难道今天真的要把她祖上的窗户纸都给捅开?

“祖父辈不至于,顶多涉及到你的父辈。”

乔伊写下最后一个注脚,头也不抬,就准确地猜中了她此刻所有的心理活动:

“我感兴趣的只有你,与你相隔太远的亲戚,如果不是出于你个人的特别要求,我并无意做过于全面的了解。”

“……”

李文森拿起手里的古籍挡在自己面前:

“我说过,不许读我的心思。”

“哦,这对我太难了。”

乔伊淡淡地抽出她手里的书:

“毕竟我七年来研究最多的就是你的心思,无法不对它精通……这是什么?”

他翻了两页李文森修补了一上午的古籍:

“《死灵之书》?”

“嗯。”

李文森把地毯上的小刀和碎屑笼在一起,冷静道:

“我英文不好,在曹云山那里看到相似的日耳曼语序时,才意识到这是一本把我卖了也赔不起的世界级文物。”

乔伊这本《死灵之书》,哥特字母印刷的对开本,扉页是拉丁文,里面的具体内容是德文版。在欧洲语言分支系统里,德文和英文属于日耳曼语的分支,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属于拉丁文系统。

李文森法文学的比英文好,才会说自己不精通英文,因为这是两个语言系统。

……

“我拿它垫麻将桌桌角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有阻止,我还以为查理十字街上二三十欧一本的旧书。”

她把书拿回来:

“还好没有损毁得太严重,否则我只好去黑市卖肾赔偿了,这本书应该是你从西班牙国家图书馆借来的吧。”

“原先是借来的。”

……原先?

李文森敏锐地捉住关键词:

“现在呢?”

“现在不是。”

乔极快地看完她的《帕洛玛尔》,习惯性地在书背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因为我已经买下来了,在你把它拿去垫桌脚之后。”

“……”

李文森盯着手里的复古的手写体拉丁文扉页,咽了一口口水: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这种小事我记的不是很清楚。”

乔伊漫不经心地合上书:

“不超过一百万吧,怎么了?”

“……人民币?”

“英镑。”

“……”

乔伊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查看她修复了一天的成果,勉强地评价道:

“修复得还算专业。”

“谢谢。”

“但比起这本书之前的模样,我宁愿你没有修复过它,比起这么崭新完整的样子,我更喜欢它原先备受摧残的容颜。”

“……那么抱歉我让它变好看了,但你能否把你购买这本书籍的具体价格告诉我?”

英镑兑人民币汇率最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往上涨,李文森略微估算了一下她可能要支付的价格,咬了咬牙,还是说:

“等一下paypal打还给你。”

“你还得起?”

“嗯。”

一千多万,不过是多吃五十年的泡面罢了,付还是付得起的。

“不必。”

乔伊不知为什么对她装书的动作格外感兴趣,一直呆在她身边没走,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

“你大概忘了,书是我主动拿给你垫桌脚的。”

“……”

“你当时穿着白色的蕾丝裙子,围着卡其色的麻布围裙,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拿着抹布,到处找能垫桌脚的东西。最后你可怜兮兮地坐在阁楼一地灰尘上,还眼巴巴地看着我,神情像极一只饿了三天的流浪猫。”

乔伊顿了顿:

“以至于我没办法不去完成你的心愿。”

李文森:“……”

谁眼巴巴地盯着他?

她当时只是在思索如何把乔伊从那扇废弃的屏风前挪走,她好把那扇屏风清出去。

“那你也不能用世界文化遗产给我垫桌脚啊。”

“为什么不能?这是我的财产。”

乔伊微微偏过头。

他漆黑的碎发就在她耳朵边上,微沉的声线,仿若在她大脑深处响起,轻易地拨动她每一根神经——

“而我的财产,你可以随意处置。”

“……”

隔着一层磨砂一般的薄膜,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黑色书皮的右下角,有人用烙铁烫下的金色字体,已经被磨损得不成样子,正是《死灵之书》的作者,阿拉伯诗人阿卜杜-阿尔-亚斯拉德的话——

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

但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曹云山用蘸水笔写在他那本《死灵之书》扉页上的,也是这句话。

两句话应当是一模一样的。

但不知为什么,李文森总觉两者之间有一些细微的差异,其中几个单词似乎被替换了。

只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一点不同。

乔伊那句淡淡的“我的财产你可以随意处置”,像浪涛翻涌起海底的沉船似的,在她深不见底的意识之海里炸响。

一些陌生的片段,飞快地从她眼前掠过。

深夜,白窗帘,紫丁香。

她坐在一扇黑色的窗户上,裙摆长长地垂落下来,是浓稠黑夜里一抹桔梗的颜色。

身后精致的雕花木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声响。

而她恍若未觉,只是仰着头,怔怔地望着天上的繁星。

一双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环住她。

“我听见你点蜡烛的声响,就知道你又在梦中独自来到了阁楼。”

乔伊把她的长发拨到一边,凝视着她的侧脸:

“你在想什么?”

“……”

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天上一抹浅淡的微云,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

乔伊却像对她的沉默习以为常。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把那截快烧到她自己的白蜡烛从她手里取出来。

“这是个坏习惯,文森特,很坏很坏的坏习惯。”

他把蜡烛掐灭在一边的窗框上,握住她的手指,淡淡地说:

“你总是想要损坏我最重要的东西,却忘了,私人财物神圣不可侵犯。”

……

这绝不是她昨天梦里的内容。

昨天晚上匪夷所思的梦境她还没敢理顺,今天脑海里又多出了陌生的片段……这些似真非真的暧昧,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梦境的遗留?

如果这些真的是她潜意识产生的梦,事情就大发了。

但如果,这些都不是梦……

就让她直接从七楼跳下去吧。

……

李文森坐在地上,慢慢地捡起散落的小刀,大脑却在飞快地旋转着。

那条桔梗色的裙子是她在摩洛哥买的,早在来中国之前,就被她一并寄给了非洲一家垂死贫民收容所。

而那扇黑色的窗子如此眼熟,分明是她和乔伊在剑桥的小公寓。

综合这两项,这个场景如果真的发生过,那么发生的时间,应当在……

“下午五点四十三分。”

乔伊低低的声线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像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一片落叶似的,瞬间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李文森蓦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乔伊灰绿色的双眸。

中国与犹太的混血赋予他精致的相貌。那双别致的眼眸,苍白的绿色里带着一抹鸽子灰,就像十九世纪灰白照片里的香舍丽舍大街,是一种陈旧的透彻。

“你又发呆了,文森特。”

眼眸的主人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我距离你不过十公分,你却足足走了四分钟的神……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我是在隔着一段真空与你说话一样。”

乔伊微微垂下头。

他离她那样近。

近得,她可以看见他瞳仁里的墨色水纹。

他的声音又那样轻,唇间的气流拂过她的脖颈和长发,不像是在与她交谈,倒像是在……

亲吻。

“这种严重的忽视行为已经发生过多次,以至于我不得不向你提出抗议,抗议……”

“抱歉。”

李文森站起来,从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中狼狈脱身:

“我去放个书。”

……

乔伊看着她镇定的背影,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直到李文森走到冰箱边,打开冰箱下的速冻层时,才淡淡地提醒道:

“你拿错了。”

李文森:“……”

乔伊走到她身后。

他拿着那本《死灵之书》,修长的手臂从她蝴蝶一般的叠纱衣袖下穿过,虚虚地笼着她的腰。

微微俯身的姿态那样亲昵,宛如拥抱。

……

李文森僵硬地站在他怀里。

他与冰箱之间隔着一个她,慢慢地拉开冰箱下层的抽屉,下巴点在她的肩膀上,一触即离,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蜻蜓点水般掠过。

“刚才我就想提醒你,你手里拿的一直是修复纸。”

他轻声说:

“但显而易见,你今天不大想理我。”

“……”

他身上清淡又馥郁的香气蔓延开来。

山间的清风从窗口灌入,漫山的雪松在风里起伏,而云朵层层地铺叠在山谷之上,是一抹山吹茶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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