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无咎(3)（2 / 2）

那些袭击的百家术士，被沈醉废去了术法，消除了记忆，派人送到附近的村庄，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比如田儋三兄弟，安嬴政的意思，消除记忆就行，保留他们的术法，这样还能再钓着术士出来，沈醉对此腹诽不已，真特么能作。

还有一个例外，沈醉带着澹台来到一处小溪畔，两人并肩而立，望着此处风景。

“沈先生，为何独独不处置我，还要放了我，就因为我是儒家门生，你不担心我会再次回来报复吗？”澹台有些疑惑，那些百家术士已经不知所踪，唯独只有他还在车队中，今日，沈醉特意带他来到此处，让他离去。

“澹台先生，晚辈才疏学浅，担不起先生这个称号，先生就叫我子醉吧，我毕竟是儒家门生，也算是澹台先生子侄。”沈醉对澹台笑道，能凝聚文运的儒家高贤，值得沈醉礼遇。

“澹台先生是儒家高贤，更是谦谦君子，我也与你解释了，秦王所为，只是防止好不容易统一的世道，再次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以术犯禁，祸乱天下，先生是心中有大义之人，定会有自己的考量。”

“子醉，你就这么信任秦皇吗？他当政之后，律法严苛，手段残暴，有失仁道。”澹台有些不解，这几日和沈醉相处下来，知道他是个仁厚之人，与秦王的暴戾恣睢，截然不同，为何愿意如此信任和帮助秦王。

沈醉看着远处，轻声道：“澹台先生，东周之后，礼乐崩坏，春秋战国诸侯割地称雄，民不聊生，如今战国一统，但是人心，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收复的，秦皇的手段虽然过于刚烈，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了。澹台先生，你不放在等着时日看看，看看这个世道会不会变好，会不会有礼乐恢复的时候，会不会有天下童子皆能做学的世道。”

澹台也看向远处，默默不语，对啊，不妨再看看，看看今后的世道。

送走澹台，沈醉回到秦皇马驾处，发现胡亥灰溜溜地跑下马驾，马驾里面还扔出一个食盒，马驾里传来嬴政暴怒的声音。

“滚，传令下去，胡亥不得靠近朕的马驾，违者，斩立决！”

胡亥神色有些忿忿，自己一大早让人准备了汤药，过来侍奉父皇，没想到刚上马车就被他轰下来，还下令自己以后不能来见他，我做错了什么啊！

胡亥看到回来马驾的沈醉，连忙作揖道：“见过沈先生。”

沈醉看了看胡亥，有看了看被扔出车外的食盒，有些脑壳疼。嬴政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告诉他的继承是谁，但是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什么德性，他不知道？能如此坑爹的，只有胡亥了。不过沈醉也有些好奇，嬴政居然能忍住不杀他，看来是为我的善良影响了啊！

沈醉摸了摸下巴，对胡亥轻笑道：“公子胡亥，陛下刚经历刺杀，心情不太好，这段时间你就别打扰他了。”

胡亥作揖称是，快步离开了，沈醉回到马驾，看到嬴政气得一直咳嗽，用医术帮他稳住心脉，轻声道：“何必呢，都快死的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最后这段时间保持一个美丽的心情，不好吗？”

“咳咳咳～看到这个败家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到他手上没几年就折腾没了，想到这里，我心如刀绞啊！沈醉，你告诉我，你如此厌恶赵高，这里头是不是也有赵高的份？”嬴政眼神凶戾，要杀人的预兆。

沈醉没声好气的说道：“好了好了，省省吧你，早知道就不告诉你这些的，别想着杀他们，我会拦着的，现在我的目的是维持历史进程，找到回去现实的方法，行了，你也别折腾了。”

嬴政神色萎靡，喃喃道：“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没事，后世你是千古一帝，第一个统一华夏的皇帝，历史书上绕不过你，估计只要华夏文明只要一直存在，你的名字就会一直流传后世，已经很牛逼了，知足吧。”沈醉有些不忍，安慰道。

“哈哈哈，那是，我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皇帝，沈醉，后世是怎么评价我的，说来听听。”嬴政听完沈醉的话大笑。

沈醉犹豫了一下，轻笑道：“说了别急眼啊！行为你太能作了，后世评价你是暴君，秦朝建立以来，施行苛政，四处征民修建长城宫殿，派兵攻打匈奴百越，四处访仙问药，穷兵黩武，劳民伤财。”

嬴政不屑道：“我的心中韬略，其实那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可笑！”

“哈哈哈，所以说你能做啊，不过你的功绩，确实不愧千古一帝的称号，加上和你处久了，我也觉得，那些历史专家对你的评价，有些偏颇了，你心中那股对信念的执着，我是自愧不如的，真心话。”沈醉确实很佩服嬴政，特别是接触久了，知道他霸道专政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炙热的心，对自己的理想，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沈醉其实很向往，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且义无反顾的去做，很难得。

嬴政看着沈醉，轻声笑道：“沈醉，难得从你口中听到真心诚意赞美我的话。我十三岁登基，三十八岁统一六国，君临天下，我自认为我要达到权力的顶峰，注定要孤家寡人，我的臣民，我的国土，都只是我的权力的附属，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不过遇到了，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陪着我说话，无视我的权力，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还能要挟我，其实挺好的，我当最后，原来不是孤家寡人，也会有个交心的朋友，虽说我包括这个世间都是灵界，但是我觉得，能遇见你，很值的。”

沈醉看着这样的嬴政，心中一酸，嫌弃道：“滚，我没有和皇帝做朋友的习惯，再说了，你收收你的霸道，还是会交到一些朋友的。”

嬴政摇摇头：“不会的，只要是权力的附属，就逃不出权力的诱惑，都会有自己的算计。沈醉，你不同，你是我见过最没有私心的人，其实你也活的不轻松，处处照顾别人的感受，挺累的吧。”

“还好吧，习惯了。”

“是啊，我们都习惯了。”

秦朝建立十一年冬，秦皇车队巡游至沙丘。

秦皇马驾内，今日的嬴政异常精神，脸色不像之前的苍白，还透着红晕。沈醉知道，他是回光返照。

“沈醉，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非常想做的事，或者说心里有什么追求吗？”嬴政认真地向沈醉问道。

沈醉想了想，回答道：“自由自在的活着算吗？至于心中有什么追求，我好像真的没有，我的时代，我身边人都过得很好，我自己也过得还行，真要有什么想法，应该就是国泰民安吧，嗯，还有一个，收复台湾，哈哈哈。”

“台湾？”嬴政有些疑惑，没听过这个地方。

沈醉解释道：“就是你派人去寻仙的那座海外瀛洲，两千年后的华夏比现在大的多，匈奴和百越那边也算，还有海外的很多岛屿也是，瀛洲呢，一些历史遗留原因，不承认是华夏的，你说不承认该怎么办！”

“那就打，打到他们承认，我泱泱华夏，岂能分裂，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服，就让我们华夏铁骑东渡，打到他们服。”嬴政恢复往日的气吞万里山河的气势，神采奕奕。

沈醉难得赞同一次嬴政的做法，笑道：“对嘛，这才是千古一帝的风采嘛。”

嬴政突然抓住沈醉双手，神情亢奋，激动道：“沈醉，最后答应我一件事，我求你！”

看到嬴政如此激烈的反应，都用上求了，沈醉自然知道什么事，有些为难，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要维持历史的进程，我死后，不久将天下大乱，虽然你说这里只是灵界的幻像，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手缔造的帝国，在历史上是个残暴无道的朝代，我不甘心，我的秦国，没有出现过太平盛世，我不甘心，我辛苦想得到的太平世道，既然在我儿子手上，又变成了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乱世。沈醉，我一辈子没求人，我最后一次，求你，在这个灵界，给秦国，一个太平，我求你！”嬴政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来的，鼻涕和泪水糅杂在一起，黏在脸上，就像是一个孩子，千辛万苦想得到的玩具，突然被摔得稀巴烂。

沈醉扶着痛哭流涕的嬴政，心中涌上一阵酸楚，轻声道：“嬴政，这时何必呢，你明知道这里的一切是虚幻，就算在这里改变了，两千年后的后世，也改变不了什么。”

嬴政抱着沈醉手臂，嗷嗷痛哭，大声道：“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啊！你还记得当年你和我讲的梦境吗？我曾无数次做梦，梦到我以后的秦国，就是那样的，我一直想着，你给了我一个梦，我就要实现给你看，这里的秦国，对于你来说，真的是无所谓吗？看着它走向历史的进程，你不会心痛吗？这里的秦国，也是有你一份力量，才能有现在这样和平的世道，这里的秦国，有你的弟子扶苏和子衿，有你的朋友章邯蒙恬，还有我，还有我！”

沈醉心中一震，对啊，这里有自己的弟子，这里有自己的朋友，其实不知不觉，沈醉在这个灵界，多出了很多内心想要守护的东西，他真的愿意看到这些美好的事物，再次被战乱践踏吗？他心里的答案，是不愿意的，他有些想念老顾和先生了，我该怎么做呢？我真的很惆怅的。

嬴政见沈醉神色犹豫，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沈醉，然后双手用上最大的力气抓住沈醉的双臂，满脸通红，大声道：“沈醉，答应我，你说，答应我，亲口对我说，你不想你守护的这片美好再次天下大乱，你说啊，沈醉！”

“好的，我答应你。”管他什么灵界异变，管他什么心魔作祟，大不了，和心魔同归于尽，这个灵界，有他守护的东西，有他内心的追求，嬴政他们这些灵界中的幻像，都能为此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我沈醉也想为自己内心的坚守，不退！

嬴政听到沈醉的回答，笑得像个孩子，书中拿出一道诏书：

“沈醉，这是传位给扶苏的诏书，你就交给你了，有抗命者，杀！图谋不轨者，杀！”

说完，嬴政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缓缓的躺在下，头枕着沈醉的双腿。

“沈醉，你说人死后，会变成什么？”

“这里是灵界，我不清楚，不过在现实中，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的，人死后会产生灵识，你的执念这么强，估计灵识也不弱。”

沈醉用手拨弄嬴政脸上因为刚才的激动变得凌乱的头发，但是手指触摸到嬴政的皮肤，发现他的体温逐渐变凉，沈醉手指停顿了一会，还是继续帮嬴政整理，没办法，他就是那么骚包的人。

“嬴政，有时候真的很烦你，你说你这人自负，霸道，又喜欢作死，很多时候，我真不想看到你的嘴脸。”

“记得刚见你第二次，你就让人设局试我，说实话，你们做皇帝的是不是都那么多疑啊，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孙贼，挺会玩啊！”

“还有，你作大死的本事，真的绝了，我就没见过你那么会作死的人，每次看到你作完死还能蹦跶，真得很让人来气。”

“现在好了，你不能再作死了，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喂，嬴政，起来蹦跶了，继续作，开始你的表演。”

“看来，是真的累了，那就睡吧，这次休息久一点，我替你看着秦国。”

突然，一滴水珠滴落在嬴政苍白的脸庞上，然后越来越多的水珠滴落。

沈醉左手捂住嘴巴，大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