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别厨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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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而出,少女刹那脸红,隔着薄薄水雾,不着痕迹瞥少年一眼,好在少年没曲解话里意思,打趣道:“好啊。”

此时少女惭愧没能履行承诺,又遗憾没能见到子修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华胥采诗官,该是多好的女子,才值得懒惰少年用心做一件事。

是遗憾,也是羡慕。

少女怔神之间,那支心心念念的玉簪在眼前晃呀晃,那个待她最和气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呀响:“喏,给你。”

子修见舒礼迟迟不接,和气解释:“我恰好要这卷羊皮。”

当年老太史南史归隐,将贫贱刻刀托付给西门甲,后者并非称职史官,许多记载,还是仰仗老太史南史留下那三位弟子,尤其是太史伯。

西门甲早前为太史三兄弟摸骨,想讨要最小那个太史叔,继承衣钵,被拒,一直不肯断心思。暂代史官那几年,西门甲彻底放下心思,没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挖人墙角。

所谓承人一诺,必守一生,何况两人结伴同游的交情,胜过许多夫妻相处情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南史与西门甲,不是同林鸟,前者被誉为“报喜鹊”;后者人称“兆凶乌”,乌鹊通巢。

当年两位庙堂执圭结伴出游,南史秉刻刀,镌竹书,纪风俗,载青史:西门甲号称经天地,纬阴阳,通人神,晓鬼事。前者骑白羊,记载风俗史迹;后者驾牛车,勘察天文地理。

两位执圭一生致力于做一件事,骑白羊的南史,用奇妙的符号在竹片上复刻史迹,华胥母在竹片上踩踏雷泽脚印、华胥人在竹片上刀耕火种、姜伯在竹片上发明耒耜、夏汭在竹片上吞食玄鸟蛋……竹片连成简,史迹汇成《夏史》。驾牛车的西门甲,用古老的线条在羊皮上标注地理,中央夏水平原、东方东夷泽国、南方诸越山川、北方华胥盆地、西方西陲高原……线条绘成图,地理集成《夏堪舆》。

《夏堪舆》本来悬挂明堂正南,象象征日月照耀之地,皆为夏土。至于何时落到子兰手里,子修漠不关心,反正现在归自己了。和《夏堪舆》比,那支玉簪实在不值一提,只是舒礼未必这样想。

寄人篱下的少女,早早知事,听宰予我说过一张皮子换不了两坛本地黍酒,何况是换玉簪?更何况这支玉簪草庐主人从不离身,沾染许多书卷气,更高贵了。再何况少女从子修那里知晓,许多东西、身份是父传子的,比如王朝天子、庙堂贵胄、史官刻刀,再比如眼前玉簪。

少女知晓先生与子修是父子,好奇为何不肯以父子相称,能有多大仇呀,也不敢问。

子修实在招架不住,无奈道:“这卷羊皮,比玉簪值钱多了,说起来你还吃了亏。”

此时舒礼泫然欲泣,长这么大,哪有人待自己这么好,一想到无以回报,更加惭愧。

子修凑近些,将玉簪别在舒礼头上,小声说道:“你去夏汭后,若是没寻到亲戚,或是他们待你不好,找一个叫贾仁的掮客,报我的大名,让他安排游商带你来华胥。”

小厨娘破涕为笑,原来有人在乎自己呢。

安抚了舒礼,子修吆喝一声:“庖子,走咯。”

宰予我套好车,驱牛过来,将缰绳递给子修,难为情道:“先生说,我跟着小东郭。”

子修丢掉缰绳,脸一僵,质问草庐主人:“我一个人回去?”

见草庐主人面色不善,子修讪笑一声,争辩道:“好歹让庖子跟我呗。”

子修察言观色,再退一步,道:“牛车太慢,好歹换辆马车。”

草庐主人俯下身捡起缰绳,说道:“嗯,那我送你。”

“还是不必了,我挺喜欢老黄的,”子修摆手推辞,夺过缰绳,生怕草庐主人改变心意,拽着黄牛跑了几步,回头与草庐主人对峙,道,“今年冬天,我不来夏邑了。”

草庐主人点头。

子修再无牵无挂,背靠老黄牛,漫不经心笑着,朝舒礼挥手告别。

少年牵着黄牛,踏歌而行,歌曰:

“夏家天下夏明堂,夏家天子悬梁上。槛中猿,草堂羊,何必死少康?

子修子修烧草堂,烧了草堂归故乡。泰山徒,虞人王,拿我又何妨?

他山玉兮入他乡,从此淹留寄他方。公主坟,帝女泪,蒹葭露为霜。

莺难飞兮草不长,不如辞去归故乡,别厨娘,牵老黄,佳人在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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