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曲笛音,霸王别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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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神翼大剑穿过心脏的那一刻,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犹豫。

毕竟死亡已经逼到最后一线,即使他不这么做,也会被混沌之光给吞噬湮灭的。走到此处必有一死,可用剑自裁生命,至少还能向嬴政和烛龙,向那冥冥中的天意,表达他的态度。

这是他的选择,宁死也要向天意反抗。

但是当剑真的刺穿了心脏,刚毅的身躯变得虚软,炙热的血液逐渐冰凉,所有的意志与信念都随生命流逝而赴向死亡时,他沉落的心中,还是想起了些东西。

其实命到绝处,什么都不重要了的。这一生三十六年里,所有的烦恼,所有的责任,所有的荣耀,所有的情义,全都随风而去,就像他在这一刻被混沌之光湮灭的身躯,全都一点一点飘散如沙影。

可是有一个念头就是久久贮藏在他内心深处,就算灰飞烟灭,也仍然放之不下,直到死亡的一刻,还无比炙热无比渴望地回响在脑海。

他好想,见见那个人……那个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守在荒古之地中,为边城的他吹奏笛音的女子……他真的好想,亲眼见见她……

那个至今未曾谋面的女子,已经成了他生命中太重要的一个存在,让他魂牵梦萦,让他思念情深。

曾经在陵城与白起一场决战,差点于千米虚空坠落摔亡时,就是因为对这个女子的念想,让项羽在最后一刻逆转心念,放弃了与白起同归于尽的想法,不顾一切地挽救回了生命。

此时此刻,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女子,只是这一次,他已经不可能再挽救回自己的生命,也就不可能再为她改变什么决定。

这一次的死亡,是绝对的了。

但是啊。

因为那个女子,让他更珍惜生命,让他无论如何,在见到她之前,都不愿轻易死去。至少在此之前,因为对那个女子的思念,让他活着趟过了一次次的战斗,在无数的危难中顽强地活着,心中一直念想能够亲眼见到她的本人。

只可惜项羽的心里,加负了太多对国家,对同胞的责任,纵然思念再深,也只能久存心间,在国难当头的时期,除了不断应对战斗与危难外,他不能为那个女子做出任何一点任性的行动。

儿女情长在时代大难面前是微不足道的,他不可能像韩信那样情深极处,就可以什么都不顾地去找王昭君,他不能。

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机会去寻找那个女子,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她。

现在想起来,真有点遗憾啊……在过往的三年里,哪怕他能有一次放下护国王的职责,毅然踏入荒古之地去寻找,一定早就能见到那个女子了吧。

如果能真的见上一面的话,到今天,也不会这么遗憾了吧。

可惜往事如烟,一去不复了啊……

项羽他于是闭上双眼,任由心脏失血的身体在吞噬中湮灭,他要和这世界告别了,和他所有的思念与遗憾,也告别了。

然而就在项羽才暝上双眼的那一瞬间,一段清冷的笛音却轻扬扬地飘了出来,清静而悠扬,从耳畔一直传到心里,就像是一滴滴冰清的雨露,滴答在他那颗枯竭的心脏上。

是笛音!是那笛音!

项羽顿时就醒了过来,已经冰凉的血在最后激起一丝温度,刚刚暝上的双眼也完全睁开,那一双睁大的白金色瞳孔中,凝满的全是难以置信的光泽。

怎么可能?那记忆里最熟悉的笛音,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真真切切地传来!

而且那声音是如此清晰,清晰到飘在夜空静谧的风中,也能听见每一个微小而动人的音符。这是曾经在边城的他也从未体会到的感觉,因为边城到荒古间依然存在的千米距离,他所听到的笛音,其实或多或少都是被遥远的风声扰乱过的。

但是此时的感觉是如此接近,就仿佛那笛音是在他身后不远处吹出的一般。

而那个吹笛的人,现在也就在他身后,离他很近的地方,口吹着短笛,眼凝望着他。

不敢相信,他心里实在不敢相信,都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了,命运竟然会如此眷顾他,以至于让他剩下最后一秒钟时,还能有机会去见到那个让他心心念想的人。

他不信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肯定是因为失血太多,意识太模糊,死亡太接近,而执念太深刻,所以才会感觉那熟悉的笛音就在身边响起。

一定都是幻觉,都是假象——可是他忍不住,那笛音太清晰,太真实,太深情,深情到让他那颗流血的心脏感觉都是在流泪。

所以他无法忍耐,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猛然转过身体,不在乎混沌光芒对自己的禁锢,趁着血脉里燃起的最后一丝温度,他拼了命的转身,想要去看见他的思念。

他那凝聚着焦虑、凝聚着疑惑、还有太多太多复杂情感的目光,在一瞬间转过之后,全都变成了纯净的深情。

他看见了,在风月静落的夜空中,那一头雪白飞龙的背上,那个女子正手捧着一只黑色短笛,眼含泪珠地吹奏一曲笛音。

是那个明媚如风的女子。

——时间稍倒退分秒,回到苍穹之光项羽手举大剑穿胸而过的那一刻——

当剑刃刺穿心脏,血溅当空的那一刻时,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都凝固了。在他们的眼睛里惊恐浮出颜色,就像是从项羽胸口溅出的血染红了他们的目光。

奈何他们怎么想都不可能猜到这一幕,那个英勇无双的项羽,竟然会在最后一刻自己挥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可是那声最后从项羽嘴中发出的怒吼,却沉重如钟地响彻在他们耳朵中——“我命由我不由天!”

漆黑深沉的大地上,刘邦的手还紧紧抓握着地上泥土,而瘫软的身体却不住地颤抖。

他凝望着那截刺穿了项羽心脏,被热血染得鲜红的剑刃,两眼瞳孔凝缩到血丝龟裂。他嘴里的呼吸愈来愈急促,身体里的血液愈来愈灼烫,可是他的手,除了紧紧抓住那抔土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做。

乌江岸边,一匹剽悍的黑色大马翘首而立。江岸地带虽然早被轰落的龙火烧毁了千米地段,一眼望去坑洼不断,但是在一片残火缭绕的废墟中,也仍然还有土地尚存的地方。

而乌骓就立在江岸废墟中的一隅,伴着呼呼不息的火焰,和汩汩流动的江水,高扬着头,无声地凝望着他的主人——那个一剑穿胸的项羽。

这匹黑色大马一直没有离开,尽管在项羽进入觉醒状态后,就不再需要地面上的坐骑,而烛龙凌驾的千江岭又危险重重,待在此处随时可能被天空坠落的龙火烧成灰烟,但是它也没有离开。

乌骓啊,它独自拼命地躲开了好几阵纯净龙火的灾难攻击,然后就停在江岸上的一隅,静默地看完了这千江岭从头至尾的跌宕战争,直到最后这一刻,亲眼看到它的主人濒临于死亡的一线。

它仿佛也是有着某种灵性,感觉到自己的主人将绝于此,所以就始终不离不弃的守候在此处。沉默无声地,目送项羽最后一程。

风,越吹越低,月,始终灰暗。

白夜龙紧咬利齿,凶狠的眼神时刻警惕着夜空中的巨大危险。而在它的背上,它的主人却已经完全失了魂儿。

赭色的长发还在轻轻飘曳,青色的裙角也摇摆不息,而虞姬的双眼,那双碧绿的,明媚的眼睛中,却只剩下了血滴映出的红。

隔着大约百米的天空,她所有的视线都只看到了那个挥剑自裁的男人,看到了那截刺穿心脏的剑,看到了些淌落虚空的血。

虞姬仿佛就要窒息了,她知道这一劫很难撑过,可是她还远远来不及面对这样的现实,那个男人竟然就举剑自裁了自己。

那根紧紧扎在她心脏上的火烧的铁线啊,就是她全部对项羽的担心与焦虑,都在这一刻,硬深深地断裂了。

线是断了,心上不用再痛了,那人也死了,她没必要再担心什么了。

可是啊,面对着这已经尘埃落地的事实,怎么就会那么难以接受——简直比自己的死亡还要难以接受。

她那颗柔软的纯净的心啊,就像是倏然地挖空了好大一部分,全都随着眼前项羽的死亡,一同地消失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说项羽真的就是那个让她心心思念的人吗?所以他的死亡,就会带给她如此绝别的悲伤?

可是事到如今项羽都要死了,她还能怎么去证明啊!

她甚至连开口问他一句的机会都没有了!半尺宽的剑直直穿破了心脏,滚热的血液不住地淌满全身,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已经濒临了死亡的最后一秒,全身上下表现出的除了死亡,就只有宁死不屈的壮烈。

面对这行将就木的现实,她还能做些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混沌之光正在死亡的空当中汹涌蚕食着项羽染血的躯体,那手臂那大腿那翅膀,全部都在被迅速地吞灭,直至化作虚空里的无数尘埃。

虞姬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了,连冲上前去问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什么都来不及了,她永远不能知道项羽到底是不是那个人的真相!

今生今世她只能带着所有的疑惑与恐惧,孤自继续地寻找下去,以至某一天能找到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让他告诉自己,一切的悲伤痛苦都是误会,他才是那个在过往岁月中与她相思相寻直至终于遇见的人。

虞姬的手紧紧抓住腰上的黑色短笛,心里依然克制不住地悲伤。

只能如此了吗……因为什么都不能做了啊……她只能这么看着,任由心里无端地悲伤着,直到下一秒钟,一切都在那道混沌光芒中化为虚无……

不……她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紧握着的短笛让她心中闪过一道灵光,霎时点亮了眼中所有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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