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2 / 2）

原来，那拂布衣乃当朝秦王结义兄弟拂风之子。拂风幼年与秦王常在秦都街头玩耍，故从此结为挚友。虽非同姓，二人却胜于同姓兄弟。直至秦王上位，拂风便被赐予上卿显爵，共理国事。以后秦王自然赏赐无数，饮必召之。至此拂家已是秦都第一大户，而那拂布衣，乃拂风独子也。

又一日，拂家临街大院起火，观者无数，又见一少儿在雾火中哭喊，欲出不得。眼见奄奄一息，众人只是叫喊连天，却无一人出手相救，情况危机异常。忽然之间，一蓝衣少年远游路过于此，见状不及多虑，即刻以水浸湿衣裳，窜入熊熊院火中，以身体湿衣裹住少儿，缓缓将其护出院外街上，登时昏绝过去……醒来之时，不料蓝衣少年却被大火烧灼了双眼，以致失明。想想已是十年之事。

自此，少儿之父赠蓝衣少年城内一处大宅。而蓝衣少年双目不视，亦从此不再远游。那少儿亦逐渐长成，每每探望，一切供养用度，无不周到，见面只称：“恩兄！”那日的少儿，便是拂风之子拂布衣。蓝衣人自是柳下之人。

拂布衣：糟糕！我自顾美酒，便匆匆赶来寻恩兄，并不曾携带佐酒佳肴。似此如何是好！（拍头），不如恩兄随我至贺春楼，你我痛饮三百杯，始为畅快！

梧闻谅：诚感布衣心意，只是今日尚有来客，不便就饮。

拂布衣：这有何难？不如二位随我一同至贺春楼再叙岂不更妙？

庄明隐、琴剑音（同声道）：这……（作纠结状）

拂布衣：撞见便兄弟，何必骨肉亲？二位莫要生疏，况且恩兄之客，便是我布衣之客，何来这那！走！上贺春楼去！（说时一手抓起一人衣袖）

琴剑音：（忽然哈哈大笑）好一个撞见便兄弟，何必骨肉亲！公子性情如此，我二人着实难却！只是……

拂布衣：可是什么？

琴剑音：你的酒不要啦？

拂布衣：糟糕！我把恩兄和酒给忘了！

说罢放开二人，回身取酒。很快一手抱着酒，一手扯着梧闻谅，赶到琴庄二人面前：“走！上贺春楼去！”于是四人哈哈大笑，结伴向贺春楼走去。很快便到了贺春楼下。

走入贺春楼：

店掌柜：哎哟！拂大少爷，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店小二：哎哟拂大少爷！……这位是？哎哟，客官，您的酒桌尚在，小的给您看得可好了，不想客官这快就回来了！（向琴剑音）两位官人，请！不对，四位官人，拂大少爷，请！（引路）

拂布衣：（向琴剑音问道）你们来过此地？

琴剑音：实不相瞒，我二人原本于此楼痛饮，忽闻先生琴声高妙， 故暂离此桌，闻声寻至河边柳树下，便见先生独自抚琴，神妙无比。正交谈间，公子便捧着美酒赶来了！

拂布衣：哈哈哈！缘分，缘分。见你二人仪表非凡，自非俗人，故认恩兄故友，似此亦是缘分造化，小生极愿今日做东，只求二位开怀则个！

琴剑音：请！

店小二：（向琴剑音）大官人！小的已经打探清楚，您这雕龙白壁，除去先前费用，尚余上等美酒二十坛！今日官人只管畅饮。

拂布衣：且慢！（向店小二）什么雕龙白壁？

店小二：这……

琴剑音：（笑道）实无它事，只是前日秦王召我入宫奏琴，一曲便罢，秦王赠我此壁以作嘉奖。今日于此饮酒，并无酒钱，故以此抵价。只求快活！

拂布衣：（向店小二怒道）竟有此事！快将白壁还于这位官人！今日是我做东，一切账目随我，速还此壁！

店小二：（惊恐）诺！小人这就交还，这就交还。

拂布衣：且慢！速速派人入我府，只说少爷急需黄金百锭，教他们速速送来此楼！若迟一刻，断不轻饶。

店小二：（惊恐）诺，唯拂大少爷之命是从，唯拂大少爷之命是从。（交还白壁并退下）

琴剑音：这……这如何使得，这……

拂布衣：如何又这的那的。在这偌大的京城，何人不识我拂少爷，若与我共饮，还用他人破费，传出去岂不遭人笑话！？

琴剑音：既然拂兄高义如此，请以一曲相赠（说时取下玉琴）。

宫音响起，回彻不绝。琴音之中，登时好似满天飞雪，忽而又温暖如夏，蝉鸣在耳。紧接着春秋变换只在一瞬。酒楼上下，听者无不入定，肃静异常不似人间。唯有琴声响彻不绝。末了，琴毕。数秒过后，才闻酒楼上下掌声哗然，喝彩不止！

又是演奏了一曲《四季》。

梧闻谅（开口道）：我双目虽不能视，但灵神却遨游于四季之中，四季交换，历历在目。不必说，此曲名为《四季》，为当世琴圣师旷所作（微微而笑）。

拂布衣：（向琴剑音）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琴剑音：有琴有剑便是音，在下琴剑音。

拂布衣：在下拂布衣。那么这位兄台是（向庄明隐）？

庄明隐：在下庄明隐。楚人。曾隐居昆仑，实为剑客。

至此，四人才真正识得名姓，真可谓相逢不必曾相识！

拂布衣：难得今日结识二位，敢问浮生几何？

琴剑音：我与庄兄同年，二十有六。布衣兄弟何如？

拂布衣：（腼腆笑道）我今年刚满二十，二位实为我兄！

庄明隐：那么……（望向梧闻谅）

拂布衣：哈哈！我恩兄正好长我十岁，正是三十而立之年！

此时梧闻谅下唇微动，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四人长序已定。

拂布衣：掌柜的！贺春楼招牌菜统统摆上，在座各桌各赠上好美酒一坛！

酒楼上下众人齐声道：“好！！拂公子精神！”

拂布衣：掌柜的！ 一会儿取来的黄金百锭，全予你做今日费用。务必教我兄弟四人今日快活！

店掌柜、店小二（齐声道）：诺！

梧闻谅：金，色黄。极火能融，但不贬值（喃喃自语）。

庄明隐：这……

拂布衣：莫要管他，恩兄自从失明，总爱自言自语…请！（敬庄明隐酒）

于是四人开怀痛饮！整个酒楼哗然一片，又是恢复了先前模样：

拂布衣：庄兄何来秦都？日后有何打算？

庄明隐：常在昆仑，某日下山时路闻烛之武游于秦都，欲求官职。烛之武乃我少年之交，如今也是十来年不见。甚是想念。故寻于秦都，望得一叙好歹。

拂布衣：烛之武？

拂布衣：此人略有耳闻，但不识也。

琴剑音：听闻此人善辩，尝入秦都谋仕，无奈几番秦王不肯相见。如今已是不知去向。

梧闻谅：此人数月前已离秦。不知所往。

庄明隐：先生如何知之？

梧闻谅：数月前我于城外河边静坐，闻一狂客大叹而出城门：“天不识我，人不识我！皆以我为辩客，我岂独辩客？惜哉！悲哉！”。

梧闻谅：出城之后，又闻其人叹曰：“烛之武，烛之武！莫非风烛残年，方得用武之地乎？！”此人必是烛之武。

庄明隐：是也！必是此人，可叹惜乎！他已远去。

拂布衣：若如此，庄兄今欲何往？

庄明隐：尚不可知。

琴剑音：布衣平生有何爱好？

拂布衣：爱好甚广，琴棋书画，玉器古玩，枪弓剑术，美人车马，无所不爱。

琴剑音：是好游戏耶？

拂布衣：然。

琴剑音：亦好道希仙耶？

拂布衣：然。恐无缘知耳！

说罢，庄明隐、琴剑音、梧闻谅三人哈哈大笑……

拂布衣（向众人）：敢问“道”？

梧闻谅：道贵柔，倚其无以易之。违道者，虽成一时，而终必败。

琴剑音：道贵信，四季交替，阴阳往复，无始无终，倚其信也。

庄明隐：天道有常，大道无常，惟善是从。

拂布衣：敢问琴？

琴剑音：琴者，心之外化也。

拂布衣：敢问剑？

庄明隐：剑者，正义化身，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

拂布衣：快哉今日！请我短歌一曲。

梧闻谅：请以琴伴（说时取出木琴）。

拂布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情思难忘。

何以诉情，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浮生至今。

浮生若梦，鼓琴吹笙。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我有嘉宾，吐露心声。

但能如愿，天下一家。

（改自《短歌行》）

歌毕琴止。

琴剑音：妙哉！至哉！天下竟有如此合拍二人！

庄明隐：但能如愿，天下一家，天下一家……（喃喃自语）

……

当夜，四人皆醉。同于贺春楼上四间上等客房各自安息。夜来无话。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