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碑上书 狐人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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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尺青锋

  蝗灾不散,山阳镇里涌进来的难民也是越来越多。

  以范老爷子为首的大族收留了不少人,只是与涌进来的庞大人群相比,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不得不与朝清秋一般,从这些灾民之中挑选些人,分配给他们一些诸如守夜的活计。

  之所以说是迫不得已,是因为谁都知道以工代赈是个好法子,可前提是救济的一方在人数或者实力上要稳稳压住被救济的一方才行。

  不然最后很容易就会变成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人性一事,从来经不起试探。

  范老爷子他们也只能在其中找出些他们熟悉的老实本分的故人,加上安排家中的仆役不时的巡查。谨慎小心之下,到如今倒是还不曾出过什么事情。

  这一日,镇子西边的一处秘林里,一个老人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围坐在篝火旁烤火。

  老人是镇子里的打更人,已经干了半辈子。

  山阳有些死规矩,即便是猖狂如吴非都不敢轻易触碰,其中之一就是有些行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打更人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就是更为常见的收尸人。

  这两者多多少少有些神鬼之说在当中,常会碰到些常人见不到的灵异鬼怪之事,所以寻常人难免会对他们敬畏几分。

  至于吴非这种人虽然对鬼神之说弃之以鼻,可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近这些日子山阳镇里动荡,范老爷子这才安排了老人带着这些年轻人在附近巡夜,免得真出了什么事情,老人应付不来。

  “赵爷,你昨天和咱们说的狐媚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一个年轻人向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

  “那还能有假的?赵爷是什么人?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都多,就是不知道这些狐媚变成的姑娘会不会喜欢俺这种踏实肯干的老实人。”

  另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显然是觉得自己至今还没遇到过那些化成年轻女子的狐媚有些可惜了,至于是为他自己可惜,还是为那些狐媚可惜,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你小子多半是没戏,这些狐媚变成的女子最是喜欢那些在夜里挑灯夜读的读书人,你小子知道什么叫红袖添香不?要是真有狐媚找上你,还不是要早早的被你吓走。”

  老人捻着胡子调笑了年轻人一句,其实他哪里见过什么狐媚幻化成的年轻女子,他守夜打更这么多年,倒是确实见过不少怪事。

  只是所谓的怪事,说到底,还不只是人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难道夜里就有了吗?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他想到如今山阳镇子里的局势,除了那些外来人,如今傻子也知道山阳镇里要出事情了。

  他虽然是在夜里行走的人,可见惯了夜色,倒是对白日里的事情更加清晰了几分。

  “赵老说的是,就你小子这德行,还想着碰到狐媚女子,走的夜路多了,不撞到鬼就不错了。”有年轻人调笑道。

  “哪里有什么鬼怪?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赵老你说是不是?”

  年轻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眼睛倒是在四处打量。

  夜色悠悠,万籁无声。

  偶尔有风吹过,带起林中树叶做响,飒飒的枝叶抖动之声,虽在远处,却也如在耳边。

  被他这么一说,所有年轻人都不再言语,齐齐看向端坐在中央的老人。

  老人却是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轻声开口。

  “这个还是不要说了,咱们还是说些别的,不说这些神鬼了。”

  老人此言一出,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个汉子瞬间感觉身边似乎冷了几分,不远处映在地上的竹影,似乎变成了一个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老人心中笑了一声,他虽然不信鬼神之事,可依旧不曾点破他们。

  他曾经听红炉私塾的冯先生说过,当年儒家的夫子对待此事说的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冯先生说当时的夫子未必是相信鬼神的,只是为何最终是语焉不详的含混过去?

  据他所想,多半是因为当时是乱世,礼崩乐坏,仁义不存,可世道之上的人,终归需要些敬畏的,既然人心已然如此,那所能依靠的便只有鬼神。人心之上,终归要有一道枷锁,才不至于沦为野兽。

  老人又是悄悄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曾读过书,可也觉得冯先生说的有道理,人心之中,确实需要敬畏啊。

  当年如此,如今又何尝不是如此?

  “哎,说起来,俺当年走夜路的时候”

  “俺也遇到过,当年”

  有一人起了头,自然就有人紧跟其后,自小到大,谁还不曾碰到几件平日里不常遇到的新鲜事?既然解释不了,那不如就当做鬼神之事。

  只是他们越说,越是有些心虚,不时偷偷看向正在一旁神色自若,靠着篝火烤着火的老人。

  老人突然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一些。

  众人不敢言语,静耳聆听,只听见有轻微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怪异,不似人语,片刻之后,却是越发清晰。

  低声婉转,嘤嘤作响如狐语。

  “李家子,身亡死,事乃止。”

  一连数次,絮絮不止。

  半盏茶之后,周围再无声响。

  几个年轻人面色变换,惊疑不定。

  山阳镇里最出名的李家子是谁?即便是他们这些外来户也是心知肚明。

  几人看向最为镇静的赵爷。

  老人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这个守夜人身上,谁想左躲又躲,始终是躲不掉。

  “这件事你们可不要到处宣扬,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年轻人们点头称是,只是心中如何想的,只怕他们自己心中都未必知道。

  老人看着篝火有些愣神。

  既然人家已经安排了这一步,即便他们守口如瓶,便真能遮掩的住吗?

  一夜无话,第二日,有狐口出人言之事,传遍全镇。

  后一日,有河中石碑漂浮而出,碑上言语与狐语一般无二。

  县衙后院,吴非提着毛笔,在宣纸之上写下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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