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子莫承父志（1 / 2）

2022年，元宵节。这一天，在西南一些农村地区被称为大年，过得甚至要比除夕和春节更隆重、更喜庆。

然而，在韭城殡仪馆内，一对母子正身着麻布素衣，在灵堂内守着。在他们身边的，是两幅通体漆黑的棺椁，分别躺着那位中年母亲的丈夫和婆婆，也是她身边的六岁小男孩的爸爸和奶奶。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独此一家，这位母亲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六岁的儿子尽管年幼，但此时也两眼无光。而这一切，还要从半个月前的除夕夜的悲剧说起。

那个悲剧，让这个本来的五口之家，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口之家，而现在能到这韭城殡仪馆内的灵堂守灵的，就只有这位母亲和她幼小的儿子。

过去的一段时间，先后经过了小殓、报丧、奔丧、停灵，再到守灵，其实已经超出了礼俗规定所需的时间。对于这位坚持守到元宵节的儿媳、妻子的做法，前些天赶来奔丧的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

有人说，她精神失常了，才会这么胡来。也有人说，她侍奉婆婆孝顺，和丈夫恩爱，想再多留他们几天，和他们最后一起过个大年。还有人说，她什么也不懂，故作姿态，只会耽误了死者投胎，下辈子投不好，又是个苦命人，等等。

没有人真正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此后的许多年，她也从没有对人提过，假如她的儿子小磊最后也不曾问过，那她就真要自己带着某些话，将来去和她的丈夫悄悄说了。

由于今天是元宵节，一个喜庆的日子，何况守灵时间也已经够长，在场的亲友比前些天要少。而在人群中，有几个人，他们给人的感觉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尽管他们都换了便衣，但他们曾经身着显眼的制服出现在这里，所以还是有人一眼认出了他们。

“警察同志，你们又来啦。”一个中等身材、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男子凑了过来，面带微笑的向这几人打着招呼，“我这个堂兄弟我是有点了解的，他脑袋里有一股子聪明劲儿，总归还是用在了正途。”

中年男子的话似乎没完，但他也没有说完的打算，而是戛然而止，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几位便衣警官身上。

“这位先生，还请您放心。”其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位警官先站了出来开了口，他说，“我们对于您的这位可敬的堂弟的正直，了解得或许比不上您，但也确实不少。”

“我倒是知道我这位兄弟的为人的，他很正直，又聪明能干。但老实说，我也是真没想到他能够被我们的人民警察说是可敬的人，还让你们在这大过年的特地又跑一趟，我看到你们早早的就来到了这里，并且一直站着，我领几位去休息室歇会儿吧！”

“不了，这位先生。”其中一位年长的警官微笑着，声音有力而语气温和地说，“我们就是来吊唁英雄的，让我们多站会儿吧，我们会为此感到骄傲的。”

“真是抱歉，看来几位警官对我这位弟弟的了解，比我这做哥哥的还要多了。”中年男子露出悲伤的神情，言语中饱含真情，诚恳地说，“他年纪轻轻的，却走得这么突然，外面到处在传他的风言风语，要是我能为他做点什么，至少一定要让他的老婆孩子不遭人冷眼，才算得是个合格的哥哥。”

“他是真英雄，我也希望有人能够去讲述他的事迹。”那位年轻的警官激动的从年长的警官身旁走上前，靠近这位堂兄说，“应该让他的亲友们都知道，尤其是他的儿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

“咳嗯……咳嗯……”

年长的警官用咳嗽声打断了年轻警官的话，走上前，对这位堂兄说：“好哥哥，你的心意他应该收到了，我们作为外人也感受到了。但是，你想听听那边那位孝顺的儿媳，坚强的妻子，强大的母亲，你想听听她是怎么对我们说的吗？”

“就是没你这声好哥哥……”中年男子转身望了望面前的那对母子的凄凉的背影，稍作停留后再次转身面相年长的警官，他坚定地说，“他们也确确实实是我的好弟弟的亲人，我的好弟妹和乖侄子。请一定告诉我，谢谢你。”

年长的警官于是回忆着，准备将那位母亲在她刚从昏迷状态醒来不久后与自己的对话内容复述一遍，对这位中年男子。

2022年农历正月初五，韭城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住院部一间病房内。

此时，病房内有三位身着制服的警官，他们中的一人坐在凳子上，另外两人站立着，三人在一张病床的同一侧。

这位病人没有任何的相关疾病史，身体也一直很好，之所以住进了神经内科，是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只降临在一个家庭中的灾难，让她遭受前所未有的极度惊吓、悲伤，进而晕厥。

今天，是这位病人苏醒后的第二天。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她，但她从结束了第一天的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状态后，就一直要求回家，要求见到自己的丈夫、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