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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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烦人的年,可怎么过呀!”金凤村的赵大贵在屋子里低垂着头,窝缩在一个小凳子上,一连声地叹着气,之后便双手抱了头沉默了。

金凤村是华北平原南部的一个村庄,赵大贵一家祖祖辈辈就生长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金凤村四周都是树,种满了大片大片的杨树、柳树、榆树、枣树,就连每条路的两旁都种满了杨树、榆树以及桑葚树。

金凤村村东和村西各有一条河流,村东的叫滏阳河,据老辈人讲,这条河在过去非常宽阔,是河北南部的煤炭运往天津的主要航道,经常有大轮船经过,金凤村当时还建立了一个可供运输船只停靠修整的很大的码头,后来随着公路运输的发展,这条河道才渐渐被遗弃不用,进而河岸两旁的村庄由于村子建设、填河垦田等原因,使得河道越来越窄,至今变得只有二三十米的宽度了,村西的那条仅有十来米宽,其实就是条大的河沟。

这两条河一年四季都有水,使得金凤村给人以灵动灵性的感觉,尤其到了每年的春天,树木吐绿,冰河融化,麦苗返青,万物欣欣向荣,整个大地便复苏了。

是的,复苏,八十年代的主题就是复苏。八十年代的中国是个复苏的时代,大地在复苏,社会在复苏,城市在复苏,农村也在复苏,同时复苏的还有人,那被禁锢了千百年的人的思想、心灵、情感,还有爱,都渐渐地复活苏醒了。

爱的复苏,究竟是让我们更爱,还是让我们不屑,鄙夷,亦或惧怕?爱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是杨柳依依的暖春,还是白雪皑皑的残冬?是心灵的碰撞,心与心的交换,还是肉yu的贪婪,性与性的出售?爱有时真的很无奈,复苏了,我们却很难找到真爱。

“爱?哪里还有什么真爱。”

“这年代,爱也是一种交易。”

爱应是美好纯净真挚长久的,爱不应卑劣龌龊虚假浅薄。我们渴望真爱,不管我们如何对爱有再多的成见和怀疑,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渴求寻觅,也唯其难寻,才方显其珍。爱不会沉沦,不会。

复苏了,一切便露出了勃勃生机!

金凤村有一千多口人,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村里已经东一家西一户地盖起了不少高大宽敞的砖瓦房,甚至有一户已经矗立起了一座两层的小楼。

开放搞活,使得那些头脑活泛有眼光的人领先一步迈上了富裕之路,他们种市场紧俏的经济作物,搞大棚蔬菜种植,搞养殖,搞运输,贩卖布匹服装,开农资门市,开百货店,开饭店,修理电器,办工厂······

他们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人,他们是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们是信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样信条的人,准确地说,他们是看准了时机抓住了机会的人,当大多数人还在为姓“社”姓“资”问题争论不休前后观望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的时候,他们已经勇敢地冲了出去,他们敢于以身试水,甚至敢于试法——管他姓社姓资,只要能挣钱富裕,先干了再说。

他们成功了,他们富了。他们买了拖拉机、三马车,买了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电视,尽管电视是黑白的,只有14英寸,但在当时的村里也足以风光高贵得令人眼馋仰视,也令电视的主人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拥有电视,在当时是一件很值得炫耀显摆的事,尤其到晚上,有电视人家的家里便会挤满了人,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戴了手表往往会特意把上衣袖子挽上去,故意露给别人看。他们会一天里时不时地骑着自行车在村里遛上那么几圈,会穿了崭新的时兴的衣服走东家串西家地去让人家打量询问。尤其春耕的时候,他们就开上拖拉机去犁地,一晌的功夫就能犁完好几亩地,真是让人羡慕得有些眼红。

但金凤村更多的还是穷人,他们或由于家底薄,或由于缺少劳动力,或由于懒惰不好好干,或由于思想保守胆子小,或其他的什么原因,至今还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着漏雨的土屋,一年四季就穿一身已经分不清颜色的粗布衣服,甚至过年都吃不上一顿饺子的贫困窘迫生活。春耕的时候,他们也只能人工劳作,只能靠肩挑手推人翻地,只能一点点地在温暖的春风里播种着虚幻的希望。

赵大贵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甚至比这样的生活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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