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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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贵和秀芬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前四个是女孩,大女儿已十七岁了,她和下面的三个妹妹依次也就相差一两岁的样子,第五个是儿子,差不多十来岁的年龄,最小的又是个女孩,才刚两岁,秀芬给五个女儿依次起名叫:彩云、彩霞、彩凤、彩英、彩玲,给儿子起名叫“新生”,意思是希望儿子将来能过上新的好的生活,可不要像他们这样过着缺吃少穿穷苦至极的日子。

大贵和秀芬生完儿子后本不打算再生了,但隔了几年后,还是一不小心又生出了一个女孩。小女儿出生后,秀芬是打算要送人的,也是,这么多孩子,家境又不好,哪里养得起啊,但大贵死活不同意,大贵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骨肉送给别人,他心里痛,他不舍得。大贵还说多子多福,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是爹娘老了以后的拐棍儿,是爹娘后半生的金饭碗,有这么多的闺女,他们老了是会有饭吃有人伺候的,他们是会享女儿的福的,他就是再穷再苦也不会把孩子送人,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养大。虽然日子艰难,孩子们总是吃不饱吃不好,一个个都干瘦干瘦的,但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都很健康平安,乖巧懂事,平安是福,健康是福,还有什么比孩子们的平安健康更重要的呢。

平日里看到孩子们蹦跳欢快的时候,或者孩子们围在他身边又搂又抱的时刻,赵大贵是幸福的快乐的,也是很知足的,但同时他也感到很愧疚,尤其是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穿新衣吃白面馒头,而自己的孩子却穿着破旧甚至是破烂的衣裳,吃着窝头咸菜的时候,他就更心痛不已。可又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自己无能家穷呢。赵大贵爱赌,每当赌钱赢上那么一块两块的时候,他总会给孩子们买上一斤花生或十几个糖块什么的。看着孩子们看到花生糖块时那两眼放光,脸上面露难以掩饰的喜悦,嘴巴不停蠕动,甚至都要蹦跳欢呼的那种幸福快乐的情形,赵大贵心里总是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既十分高兴,又深深地伤痛,既欣慰,又怅惘,真是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杂糅心头。“眼下日子是苦,等熬过这几年,往后等孩子都长大了,日子会好起来的。”赵大贵心里一次次地这样对自己说。

“熬过这几年”,缺吃少喝,缺衣少穿,家徒四壁,不名一文,这,这日子咋个熬法啊!

再难,日子也得过,熬吧······

呼呼啦啦,院子里涌进来五个孩子,其中一个约摸两岁左右的孩子被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抱着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孩子们的脸都冻得通红,头发有些乱。那三个年龄稍大些的女孩头发细长而略略发黄,都梳着一根用红头绳扎起的辫子,他们外面穿的衣服不太合体,有的宽大,有的窄小,有的长过了屁股,有的却连里面穿的棉袄都遮盖不住,显然,这些衣服都不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她们可能穿的是别人剩下的,或是别人扔掉后又被她们的父母给捡回来的。抱孩子的女孩是大贵的二女儿彩霞。彩霞上身穿了一件暗红条绒大圆领上衣,下面穿了一条墨绿色呢绒布裤子,脚上一双黑布棉鞋。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脸红扑扑的透着白净,她是那种水灵、透亮、洁净、典雅的女孩,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孩。彩霞怀里抱着的是她的最小妹妹彩玲,她身后则是她的三妹彩凤和四妹彩英。彩凤、彩英穿的都是宽大松垮的蓝色衣服,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她们两个脸上手上都是泥,头发散乱,显得蓬头垢面的,两只大眼睛不停地看来看去,嘴巴紧闭,透着一股男孩子所特有的野性,桀骜不驯,狂放不羁,敢于挑战一切。跟在她们身旁的男孩只穿了棉袄棉裤,外面没有套外衣,棉袄棉裤上有破开的地方,露出了里面发黄发黑的棉絮。这个男孩圆圆的脑袋,头发短而稀,脸上手上也沾满了泥,这是大贵的儿子,叫新生。

“娘,饭做好了吗?彩凤、彩英、新生她们嚷嚷着饿了。”彩霞刚进院里就喊了起来。

几个孩子进到屋里,屋子立马就显得窄小了许多,不过也让人感觉比原来更暖和了一些。

“就知道吃吃吃,瞧你们脏的,一个个跟叫花子一样,没看还没做吗,去去去,都闪一边去,让我坐上锅,给你们做饭。”秀芬边说边用“火枪”(过去农村用来捅火炉的一种一头尖细的细长铁棍儿,以便使火炉更旺)捅着炉火,接着从桌下端起铁锅放在火炉上,然后掀起锅盖,用水舀子从门角的水缸里舀了几舀子水倒进锅里,把一个木制的锅梁搭在锅的内壁,一个高粱穗杆串成的箅子铺在锅梁上,再从桌上的一个柳编浅筐里拿了几个窝头放在箅子上,最后盖上了锅盖。

“娘,我现在就饿。”儿子新生眼巴巴地看着秀芬。

秀芬轻点了一下儿子的鼻子,无限爱怜地笑着说:“你呀,就知道吃,能吃不能干,是个小笨蛋。来,先吃半拉凉的,一会儿等饭好了再吃热的。”秀芬掀起锅盖,拿起一个窝头掰了少半拉递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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