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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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说来就来了,刷的一下,不像夏日的夜那样一点点一丝丝地移过来的。这时,一家家一户户的电灯便亮了,明晃晃的,接着,小巷内,大街上,整个村庄,空中便飘散着肉香的味道。

劳作辛苦了一年,过年了,谁家不买上些鸡鸭鱼肉来吃呢,那些有钱人家富裕的户,年年都要买上三四十斤的猪肉,从腊月二十几开始,一直吃到正月十五还吃不完呢,差一点的户也要买上十几斤的。你别看庄稼人平日里不舍得吃穿不舍得大把花钱,可到了过年时候,他们出手是极阔绰的,好似手头有多宽裕似的,鸡鸭鱼肉,烟酒糖茶,瓜子花生,果蔬点心,一袋袋一包包地往家里拎,甚而连鞭炮也要买上十几二十挂,在年三十噼噼啪啪地长时间放。过年了,图个吉利,图个日子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图个来年大发。是啊,劳作了一年,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了,他们像是要把这一年里省俭的吃喝穿戴要在过年的几天里给补偿回来,花,大把地花,花他个舒坦痛快,花他个风光张扬。

但并不是每户都能这样风光张扬的,对有些人而言,他们的年过得是沉重的,他们甚至怕过年,每过一次年,对他们都是一次精神上的煎熬和打击,心灵上便要受一次刀剜一样而又不愿让人看到的创伤,因为伤的是自尊,是作为人的自尊。中国的年,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无声的攀比和炫耀,穷人,拿什么炫,就像大贵家的灯,别人家早已经安上明晃晃亮堂堂亮如白昼的电灯了,可大贵家仍然点的是一星半点浑黄昏暗的煤油灯,难道,我们拿昏暗的煤油灯去和人家明晃晃亮堂堂的电灯炫吗?

低矮破败的房子里有了浑黄的光,屋子里暗淡朦胧,屋子里的东西总给人一种影影绰绰似真似幻的感觉。

“你爹怎么还不回来,”秀芬用缝衣针拨了拨煤油灯的灯芯,“这都天黑要吃饭了,也不知道你爹去哪儿混了,你爹啊,老是不着家,整天就知道东游西逛,也不看看天都什么时候了。”秀芬有些埋怨地说。

“娘,要不咱们先吃吧,别等爹了,我都饿了。”彩云坐在炕沿上边织着什么边说。

“还是等等爹吧,爹应该快回来了。”彩霞抱着彩玲,逗得彩玲“哏哏”地乐。

彩凤和彩英在炕上玩“叉交”(一种两个人玩的游戏,一方先把一根长细绳系成圆环状套在左右手手指上交叉成一种图形,然后另一方用手指插入这个图形再撑开变成另外一种图形,刚才一方接着再插入这个图形撑开变成又一种图形,如此来往反复),新生则蹲跪着在一边看她们玩。

“娘,我也饿了,我们还是先吃吧。”彩凤边玩边说。

“娘,我也饿了。”新生也跟着说。

“饿饿,就知道饿,都是饿死鬼转世。”秀芬刚说完,突然感觉不妥,忙冲地下“呸呸”地吐了两口,“都让你们这帮不省心的给气的,我忘了,大过年的,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说完,冲地下又狠狠地吐了几口。

孩子们都笑起来。

“娘也信这个,娘还真迷信。”彩霞说。

“老封建。”彩云看着娘,开玩笑地说。

“我老封建,你是老封建的闺女,小封建。”秀芬也和彩云打趣着。

“我们可不信这个,是不是彩凤?”彩云和彩凤倒是脾气相投。

“信也好,不信也好,什么好也不如娘好,我最喜欢娘了,娘最好。”彩凤讨好地向秀芬笑笑。

秀芬指点了一下彩凤,“就你嘴甜,就你会说话,你个小鬼精。”

“是马屁精。”

新生的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大笑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温暖温馨祥和欢乐的气氛。

“马屁精”。“马屁精”。“马屁精”。彩云、彩霞、彩英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彩凤。

“不和你们玩了,你们欺负人。”彩凤被逗得无奈,索性站起来准备下炕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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