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何为秦人？何为太子？（2 / 2）

华阳太后看着眼前低头惆怅的嬴政，眉目一弯，眼底浮现出一缕温和，轻声询问道：“你们一个是我大秦的相邦，一个是我宗室的宗正，还有一人是我秦国的太子，可你们三人，知道什么是秦人？知道秦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嬴政三人闻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华阳太后，目中满是惊异之色，似有不解。

随之，华阳太后的声音渐渐传来：“百余年前，孝公任用商鞅，在秦国实行变法，在那之前，天下皆以秦国为西陲蛮鄙视之，卑恶于秦，那个时候，秦人在天下人眼里就是蛮荒刁民，不通风化，不识书文，不守礼教，不彰尊卑。”

“商鞅变法数十年后，秦国由弱变强，国力日渐强盛，甚至一战大败当时的霸主魏国，秦之锐士大破魏国武卒，自此天下盛言：齐之技击不敌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敌秦之锐士！在那个时期，秦人在天下人的眼中，是勇猛无敌，悍不畏死的强士，是击败魏国武卒的锐士！”

“惠文王合纵连横，武烈王勘破巩洛，昭襄王强国伐交，我大秦在这数十年间，屡屡战而胜之，倾吞六国之土，使我秦国有如今之盛景，这个时候，天下人都称我秦国为虎狼之国，称呼我秦军为虎狼之军！”

“从不尊文化的蛮夷，到现在倾吞天下的虎狼之士，太子以为，究竟哪一副面孔才是我秦人的本来面貌？”

华阳畅所欲言，随即看向嬴政，轻声询问。

嬴政听后，思索了阵，抬起头面向气质华然的华阳太后，认真回复道：“秦人，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厚重坚韧、朴素踏实的秦人！对秦人称谓的不同，只不过是昭示着六国之人的转变，我秦国还是以前的那个秦国，秦人还都是以前的那个秦人！”

“说得好！”华阳目中神光频现，脸上难掩自豪的笑容，豪气说道：“我秦国始终都是那个敢于拼杀、敢于牺牲的秦国！依旧是那个任何人都不能欺负的秦国！秦人那坚不可摧的意志，深深刻在过往的历史长河之中！”

“秦人还是以前的那个秦人，但也不全是以往的那个秦人！这不光是在六国之人看来，秦人看来亦是如此！”

“以前的秦人，虽然为国之心坚贞无可比拟，但是更多的是为了家中温饱，驱逐外敌。但是这百十年间，我秦国日益强大，如今更是迫向六国，欲吞并六国之土天下归一，这种横扫六合的豪迈之气，不仅是历代秦王之愿，更是秦国之意志，乃是秦人之意志！！”

“四海一统，天下太平！这是烙印在秦人内心深处的执念！是千万秦人汇集起来的意志！是秦国的意志！在这样的意志之下，秦人东出横扫六国之心日益强烈，对秦国秦人而言，需要的不是骁勇善战的猛将，不是合纵连横的谋臣，也不是博古通今的王佐，而是一个王！一个能够承载秦人之愿，能够承载秦国之意志，能够以一统天下为毕生之愿的领袖！！一个王！”

说到这里，华阳太后面向三人，张开双手，就像是那高台之上祝颂盛辞的君王一样，语气豪迈，气势恢宏。

嬴政等人，看着寻常往日与之相差甚远的华阳太后，在此说出了这些激荡人心的话语，一时愣然当场，傻傻地看着。

“如今宫里宫外局势动荡，臣民难安，边境之上六国合纵，日益迫近，内忧外患！当此之时，秦国须得有王族来出面镇场，至于此人是王上还是太子，对秦人而言，又有何区别呢？”华阳太后微微一笑，看向面前愣然的嬴政，像是在看自己的孙儿一样，温声问道：“政儿，你身为我大秦国的太子，又是天命之主，早晚会是我秦国的王！难道，还没有信心聚拢秦人之心吗？！”

“轰隆！”一声炸雷，响彻在嬴政的心头。华阳的话，也随之深深地刻在了嬴政的心中。

秦国需要的，是一个继承大秦意志的王！秦人需要的，是带领他们东出争天下的王！

而嬴政，是秦国的太子！是深受秦人拥戴的太子！是在秦人眼中继承了秦人之志的太子！！

在此危难关头，若是身为秦国太子的嬴政，又岂能置之事外？

“我是……秦国太子！父王不在的秦国，也应由我来扛起，这才是秦国太子！！”昔日被封立开府之际，心头隐隐有所感触的重担，这一次在嬴政的心头凝实，也让嬴政知道了，太子之位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华阳太后的凝望之下，在嬴洪的期盼目光之下，在吕不韦的恭敬相视之下，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头的震荡，目光逐渐凝为实质，一瞬间散发出夺人的光彩。

“叔祖，通传百官，明日朝议！”沉着威肃的话语，从嬴政的口中缓缓吐出，带有着不可抗力的威严！

“喏！！”嬴洪老眼通红，兴奋地拱手应声，满脸的激动。

“呵呵~~”眼见如此，华阳太后轻轻一笑，看着眼前这个仿若初生王者的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

反倒是一旁，神色恭谨的吕不韦眼中，隐隐划过一丝焦虑……

秦国，需要的是一个王！而不是一个相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