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卢卡的道（2 / 2）

正好，与他的鞋印一样大。

卢卡想自嘲的笑笑，又发现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竟也没有力气做了。他艰难地眨了下眼，算是对孔这条道的夸奖。然后他向前看去，前面依旧是黑暗，但是他能知道前面是一道悬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

身边有风刮过。

这在沉闷的空间里刮起一道风，无疑像在黑暗的夜里点起一盏灯。

简直是救命的良药。

可这风是闷热的，刺痛的，一遇到皮肤就如同火舌舔过，又烫又痛。

这简直是杀人的毒药。

风围着他不停地刮，形成了一个龙卷风，不停抽干他身边仅存的一点的空气。他如果看得到自己的样子，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脸憋得涨红，手背上，脖子上的青筋血管狞恶的奋张，下一秒就要爆出体外一样。

手指无意识的抠着脖子上的皮肤，好像把器官抠出来就能获得更多呼吸的空气。

大脑充血，呼吸短促，口干舌燥，卢卡心里无比冷静的清楚他这样的情况只能再撑一两分钟。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他还是不甘心的。

最后竟然死得这么窝囊。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卢卡。”

轻柔的呼唤声带走了致命的热风，他身体骤然一松，歪了下来，万幸靠着Ares才稳住身体没有倒下。眼前的漆黑一寸寸被点亮，变成了风和丽日的晴天。

他缓过几口气，撑着快到极限的身体扭过头看身后，他知道那个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女人就在身后。

果然，那个女人安静的站在身后的百米的位置，白色的长裙，微凉的清风拂过她的脸庞和发梢，又将她头发上的香味送给卢卡。

他用尽全力站直身体，至少不应该让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女人笑了笑，应该是笑了笑，毕竟他们离得太远了，卢卡不太能看清楚她的脸。只是判断出女人身高比别的女人稍微矮一些，身材比别的女人更加丰腴饱满。至于是哪个女人呢，他也说不出来，总是心里有那么一个已经存在又想不起名字的参照物。

她朝他挥手，似乎是在说你好，也像在说再见。

卢卡无法判断是哪一种，只能奋力挪动双腿站起来向她走去。

“快来找我，卢卡，快来。”

女人转身缓步来开，卢卡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违和感，他本想不在意，但那种感觉越加明显，锁骨处传来阵阵刺痛。他胡乱的扯开领子摸上去，汗水濡湿，一摸上去皮肤滑腻腻的并无伤口。

究竟是为什么刺痛，他揉着锁骨仔细的想，脚上却不自主的往前又走了两步。

“卢卡……”女人声音飘飘荡荡的，远得很。

卢卡放下摸锁骨的手，继续往前走。然而当他迈步的时候，那种刺痛骤然增大，身体里的违和感也变本加厉的提醒着他自己。他感觉自己腰上有一根绳子正在把他往反方向拉扯，他摸了摸腰并没有实际的感觉到束缚感。

刺痛从锁骨一路往上，如同浇了热油的火冲到头顶，这痛不管不顾，爽快凌厉，让他低吟着摁住了太阳穴。

女人还在往前走，可他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他的身上连着线，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又或是风筝。

只要对方扯一扯线，他就必须倒退着就位。

卢卡捂住快要爆炸的脑袋，总觉得这种比喻很熟悉，似乎曾经有人这么拽过自己，也或许自己曾经这样对过其他什么人。

“喂，要去你自己去啊！别拉着我！”脑子里有一个朦胧模糊的女声回荡。

“我没动手啊。”真是声音他认得，是自己的。

“你利用契约就是你拉着我！啊啊，滚开啊，猎魔人！”暴躁女声逐渐变得清晰。

“啊，吵死了，娜娜……”卢卡捂着脑袋低声吐出这句。

那些无缘由被他遗忘的记忆乍然苏醒，巨浪似的冲刷着他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再抬起头来，脑子里已经一片清明，锁骨上清晰的刻着“Nana”,这是他的共生契约，也是他的诅咒。他逃不开，也不该忘。

女人还在喊他，他却再不想听，转身走向了悬崖。悬崖很高，不知有多高，很深，不知有多深。

入目皆是看不见尽头的黑色，他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自信的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纵然疲惫，纵然乏力，他依旧坚定地朝着虚空的黑暗，迈出了一大步。

他稳稳地踩在了浓墨的虚空上。